顾星文站在房门口，带着冷意看着几乎是扭打在一起的三人。
白书瑶感觉自己浑身都疼得要命，尤其是被掐住的手臂和被打了一拳的肚子，此时已经快要失去知觉。
她恍然抬头，对上那对平静无波的双眸。
“9号，挺巧啊，我刚睡下你就在我门口闹，是生怕我睡不香所以要表演点杂技助助兴吗？”
然而顾星文的视线却没有落在少女身上，从始至终直视着面容扭曲的9号。
“你真贴心。”
说罢，他微笑着眯起双眼。
“靠！”
9号顿时像见了鬼一样猛然撒开白书瑶向后退去，独留下7号还抓着人没松手。
扯了扯嘴角，7号颇有些恼火地盯着顾星文。
“白天的事就算了，我们又不会杀了她，怎得这种闲事你也要管？”
他说着视线不断在被打到咳血的白书瑶和微笑的顾星文脸上来回挪动，带着恶意地揣测道。
“该不会你们两个现实中认识，早就有一腿了吧？”
嗯确实，上一场游戏我有一瞬间真的想把她腿打断。
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有一腿”吧？
但这句话顾星文没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还在他面前硬撑的7号，可当回想起“现实”这两个字时，心下一顿。
现实 ....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词犹豫？
但这点猜疑对于当前的情况来说就显得微不足道起来，他很快便将思绪收回，视线固定在面前的7号脸上。
懒得和对方废话，他直接伸出手，一把掐在7号抓着白书瑶的那只手的手腕上，五指猛地用力。
“唔！”
他的手劲极大，握住的地方传来咯啦啦的声响，7号吃痛闷哼一声赶忙撒开了手！
“疼疼疼，松手！”
可不用他多说，在其后撤的瞬间顾星文也撒开了手，像是扔垃圾一样将人甩了出去，撞在对面房门上。
失去了力量的支撑，白书瑶无力地跌坐在地，可很快又被顾星文拉了起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后面两个面色各异的家伙，转而将人带进了自己屋里。
“你站住！”
9号终于回过神来，一股被轻视的怒火嘭地从心底窜生，冲上前就要和对方拼命！
可下一秒迎接他的不是谁的拳头，而是坚硬的门板。
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关门，他一个没刹住径直撞在门上！
霎时间，纯白的门板染上点点血红。
房门关闭，顾星文松开手走到床边准备接着休息，将白书瑶留在原地。
“你自己找个地方休息吧，别自己去开门。\\\"他吩咐道。
白书瑶没有立刻回应，痛苦地捂着肚子，伸手擦了擦湿润的嘴角，指尖竟染上鲜红。
先前暴戾的一幕还近在眼前，她惊魂未定地转头看向已经没有人再敲响的房门，怯懦而颤抖着开口。
“为什么...”
“嗯？”顾星文漠然回头。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哭腔愈来愈明显，身体靠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落，最终紧抱着双膝，头埋入其中痛哭失声。
白裙上先前沾染的血污早已干涸，在方才的拉扯中增添不少褶皱，有一角的线头已然破开，看上去狼狈不少。
门外再也没有响起那种急促而暴戾的敲门声，房间内一时间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听起来委屈不已。
“为什么，需要为什么吗？”
忽地，一道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插入哭声中，顾星文躺在床上手垫至脑后，双眼直视上方的天花板。
白书瑶愕然抬头，眼角还噙着泪花，看向那并没有过来安慰自己的青年。
其实平时几乎所有事都不用她操心，无论游戏降临前后。
只要她站在那里，凭着自己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就有人前赴后继地为她排忧解难。
若是哭上一哭，等第一滴眼泪出来的时候便有人心疼至极地上前安慰，说是最见不得女人哭，以至于她往往能安然无恙地度过那些场游戏。
但偏偏这场游戏里却被如此对待，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对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抱有如此敌意。
“很多事不需要什么绝对的理由，尤其是恶意。”顾星文继而说道。
“如果你足够强大，那么你做的很多事都会变得正当起来。\\\"
虽然不认同云天海这个人，但他还是比较认同对方的这句话。
这么说过于赤裸而残忍，甚至不符合道德伦理，但在如今这个世界上就是实用的。
当你的力量比我弱一大截时，我想揍你就揍你不需要看黄历。
当你力量比我弱一点时，你就是情绪不稳定的暴民，是危险的不稳定因素，需要立刻肃清。
当你的力量与我齐平时，你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希望能和你得到良好的合作，大家都是朋友。
当你的力量超越众生时，那么我就是你最忠实的仆从，你就是所有人的第二个爹，你才是正义的唯一标准。
这种道理不需要顾星文自己去悟，就看游戏降临前五大集团间的历史就能体会到，那真是赤裸裸的实力说话，让他们这些老百姓看得瑟瑟发抖。
“....”白书瑶没有说话，只是愣怔地看着那从床上缓缓坐起的青年。
半晌后，声音有些走调地问道。
“看到女孩子哭，你心里会难受吗？”语气已然不是质问，带着浓烈的迷茫。
视线中面上没什么表情的青年像是一个异类，总是干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来，可事后偏偏让人觉得合理。
“一个人的哭泣往往会使另一个人情绪不安，所以会有下意识生出想要安慰对方的举动。”
顾星文支撑着坐起，半靠在床垫上，看向缩在角落的少女。
这种场面，若是换在某种故事里绝对是发生什么的大好时机，可在这里二人间只有那冰冷而疏离的空气。
“怎么说呢，很抱歉我这个人有点像你们评价中的——自私且功利？对另外一个人大献殷勤貌似对我如今的处境没什么实际意义。\\\"
“道理我说的很明白，白书瑶。别觉得多残忍，弱有时候就是错误，只不过现实中还有道德和法律的约束，所以让你对这种观念有些模糊。”
他转而看向没有响起的房门，“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敢敲我的门吗？”
白书瑶迷茫摇头，只能暗自压着自己的伤口。
“因为我在他们面前杀了第一场游戏的boss，他们知道我的实力，觉得我真的能杀了他们，所以他们不敢对我放肆。”
反正干等着也没什么事，顾星文也不介意“开导”一下自己的这个哭包队友。
“而且你也应该清楚自己的实力，这把你有队友，如果换成个人竞技只能活一个呢？你觉得你的样貌能救你一命吗？”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只因为我弱？”角落的白书瑶低声喃喃。
“强者欺压弱者，弱者拔刀向更弱者，在我看来你目前属于玩家食物链最底端，摆正自己没什么问题。\\\"
顾星文开始给白书瑶上预防针，顺便暗示了一下对方上一场游戏的问题。
他可不想再被这么气了，血压真的高。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白书瑶像是勉强听进去一点，但还深陷在方才的恐惧中，低声念叨着不能自拔。
可偏偏就是这句话，让顾星文面上的表情一滞。
他双眸微微睁大，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庞！
这句话，怎么在哪听过？
【跳啊】
【快跳，别磨叽】
【跳】
纷杂而混乱的吵嚷声撕破混沌的黑暗，闯入名为记忆的深海，刺耳的话让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不跳就滚回去，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他痛苦地捂住头耳边嗡嗡作响，身体前后摇晃，异常的举动瞬间引起了白书瑶的注意。
“你，你怎么了？”
看着那突显异样的青年，她登时吓得从地上站起来，跑到近前急道。
“别吓我啊！”
顾星文双眸紧闭，一块块残破而毫无章法的碎片在脑内频频显现，五指紧抓在碎发之上，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在心中攀升。
噗！
鲜血在地上盛放的一幕忽然出现在那些纷杂之后，与之前不同，那一刻偏偏在他心底尤为清晰。
地上的女孩睁大双眼，镜片上沾满了从自己身体里迸溅而出的鲜血。
她的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着，眼中被极端的绝望与泪水侵占。
那张脸很普通，与白书瑶相比根本没有可比性，可偏偏就是这张脸——异常清晰地刻印在顾星文的记忆深处。
像是知晓他的存在，她濒死前艰难地喘着气，双目紧盯顾星文的方向。
“看啊，我跳了，你们快看啊...”
虚弱的声音落入围观人群的嘈杂声中很快被淹没，像是沙砾坠入汪洋大海，可落在顾星文耳中时却犹如滚滚惊雷。
血腥的一幕再次出现乱码，身旁的白书瑶还在焦急地摇晃着他的身体，一声声呼唤闯入脑海。
忽地，顾星文猛然睁开双眼，扭头看向身旁的少女。
清晰与混沌中的两道声音如有什么指引般从纷乱中被抽出，缓缓重叠在一起。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