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丫鬟仆从,他们立马将人扶起,半托半抱般带着人离开了。
随着宁萱萱的离去,现场的众人再次将目光移回了破损的花灯之上。
姜夫人自觉逃过一劫。
虽然香叶莽撞地冲撞了宁萱萱,但没了孩子,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责任也是香叶担着。
不过……
按照春香的说法,宁萱萱这一胎分明就是空壳。
想来她是故意陷害。
她眯了眯眸子,心中产生了个想法,冲着雪莲使了个眼色。
“这贱婢简直胆大包天,自己害了二少夫人不说,真让我们侍郎府蒙羞!雪莲,去,把咱们带来的最好的府医喊去帮忙查看二少夫人的情况……”
雪莲连忙鞠躬,准备离开去找府医。
姜夫人也趁机说,“既然事情都查明白了,大家还是散了——”
话音未落,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月璃小姐是没放花灯吗?为何毁损的花灯里并未见到?”
众人动作一顿,下意识就看向了那一堆毁损的花灯。
那些花灯虽然被破坏了,但并没有破坏到先前那种程度,一般都是花瓣缺失、歪歪扭扭的毛病,少有那种小字都看不清的情况。
也是因为这般,官家妇人们才能借此更好分辨出自己那盏花灯是否被破坏了。
他们刚才只是看到属于自己的那盏花灯被破坏之后,心头怒火汹涌,倒是确实没注意到到底有没有其他人的。
一听到这声音,人群中便有人探头看去。
他们一边看,一边在人群中视线搜寻。
把花灯和花灯的主人对应上。
就这么看了一圈,大家全都露出来惊异之色。
“真的啊,这里面好像确实没见姜月璃的花灯?”
“哎,会不会她没放花灯啊?毕竟姜夫人的花灯都在呢?”
“放屁!咱们碰见她们娘俩好几次了,手上都是分别拿着花灯的,咋可能没放?”
“我觉得也是,这毕竟是为了求姻缘。姜月璃还未成婚,姜夫人都多大岁数了,没道理年轻女儿不去放花灯,反而是做了母亲的妇人去放?”
“那为啥没见啊?”
有人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
还有人目光却落在望河水面上那漂浮着的毁损花灯,正是刚才被香叶用嘴巴“处理”过的那盏。
姜月瑶直愣愣地看着眼前没眼力见的闺秀,帕子下的手指快要掐烂,她怎么也说不出来话。
说一个谎言,就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刚才香叶血淋淋的教训不就是吗?
她下意识将求救般的眼神投向母亲。
姜夫人也正焦头烂额呢,看见女儿看过来的眼神,也只是眼神安抚了下,然后开始思考对策。
“怎么可能没有?月璃和我一起来放的花灯,我的那盏还都在,她的怎么没有?”
她佯装不信,整个人又凑近了花灯堆,将所有存在着名字的花灯看了一遍,才恼怒开口。
“那贱婢居然如此大胆,竟然把月璃的花灯给丢了。”
反正没有证据,她这会儿自然肆无忌惮地把罪责都推给了香叶。
倒是装得挺像模像样。
姜月舒随大流般,跟着将面前一堆破烂的花灯看了一遍,心头微微诧异。
大多数的花灯上都写着两个人的名字,除此之外,还有对方的身份。
这样的求姻缘方式……
正思考着,人群又闹哄哄起来。
“哼!装什么装啊!分明就是那个姜月璃干的好事,为了让丫鬟顶罪才来了那么一出,没想到反而毁了自己那盏花灯……”
“就是啊,谁不是来求同心蛊的,自己的花灯没了,现在才发现,谁信啊?”
“可惜了,咱们没有证据。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这会不会影响咱们求姻缘?”
“那不知道,反正姜月璃的花灯也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才故意让丫鬟毁坏的,反正要倒霉大家都倒霉算了……”
“还有,林姐姐,你居然也喜欢陆帷吗?怎么平日里没听你提起来?”
“……我、我,你怎知我们所写的是同一人?或许只是同名同姓?”
“什么同名同姓?那和尚都交代了让我们写清楚对方的身份,你虽然只写了新科状元的名头,但谁不知道就是翰林编修陆帷?”
“……哎呀,你怎么能偷看呢……”
姜月舒心念一动,默默移动了几步。
她先前只看了自己面前的那一堆破烂花灯,倒是没有看全。
其他人不知道,但她却知道。
姜月璃的花灯上确实是写了见不得人的东西,比如裴国公府二公子裴衍的名字。
人家正妻还在这好端端站着呢,若是此事被众人知晓,她怕是要沦为上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也不怪乎她刚才那么紧张。
不过……
看着面前花灯上的小字,她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个念头,却不甚清楚。
面前这盏花灯上,所写之人正是刚才那两位闺秀所提到的新科状元陆帷。
再往后走,确实又出现了陆帷的名字,不过写的是官职,翰林编修。
这并不奇怪,面前的这一堆花灯上几乎都带了对方的官职或者府邸,如此便不会弄错人。
可是这样,是不是太过详细了?
若是她自己,她是断断不敢直接这么写下来的。
若是神佛有灵,为何不能在心中许愿祈求,非要讲究这虚表之物?
再想想,他们是为了求同心蛊。
若是真有女眷们得了同心蛊,让其心上人使用,一般人还好,可这人若是在朝中身居要职……
再想起“慈惠大师”所拥有的手段,姜月舒不由阴谋论起来。
但他如今这么明目张胆地宣传同心蛊的作用,还不怕其他人不信,那便必定安排了后招。
或许就是庙会那日。
无论私底下众人如何怀疑,姜夫人都只将问题推到了香叶身上。
众人又拿不出证据,只好不欢而散。
倒是有些人假借着关心宁萱萱的理由,光明正大地跟在了姜夫人身后,领着姜府特意带来的医者去了宁萱萱所在的客房。
身为裴国公府的大儿媳,姜月舒自然也在其中。
客房里。
丫鬟们刚打来热水,伺候着宁萱萱将湿衣服换了,有的帮忙绞头发,有的则帮忙去煎药。
一时间,小小的客房里乱作一团。
青松站在客房大厅里,安排了一切统筹,府医在一旁随时待命。
姜夫人一群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姜月舒先对方一步走进去,看向青松,关切地问了几句,然后才等在一旁。
姜夫人趁此机会,眯了眯眼睛,满脸担忧地走进来。
“月瑶,我这次来带的府医里面,有精通妇女之症的府医。既然二少夫人还不舒服,就先让他去看看?”
哪怕青松还站在一旁,但到底姜月舒算是国公府的主子,且还是她的女儿,她自然优先选择交流。
听了这话,姜月舒还没来得及发话,青松就先出声了。
“姜夫人,二公子走之前,交代了奴才照看二少夫人。”
这便是说姜夫人越权了。
被一个下人打了脸面,姜夫人立马怒了,“放肆!你一个下人,就是这么对待府中大少夫人的?”
如今她这个姜家主母还在跟前呢,对方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排斥姜月舒,若是她不在,岂不是要爬到对方头上?
虽然姜月舒如何她并不关心,但明面上她的身份可是自己的嫡长女啊!
裴衍身边的一个小侍卫就敢这么对待她,打得还不是她姜府的脸?
若是以后月璃真和姜月舒换了身份,对方岂不是平白矮了一头?
青松却面色不变,不卑不亢道。
“奴才的主子是二公子,二公子交代了奴才要看顾好二少夫人,如今二少夫人不幸落胎,此时奴才已经找人去通知二公子了!”
他们刚离开望河河畔时,他就安排了人离去。
毕竟二少夫人滑胎一事事关重大,还要涉及到如何处理那个叫香叶的丫鬟,以及国公府的姻亲姜夫人一事。
“你……”
姜夫人被气得身子一抖,但一想到裴衍即将过来,她又有些心急。
她是知道宁萱萱假孕的,现在就是如何证明?
要不然到时候对方一个劲儿将罪行推到了香叶身上,进而在牵扯到侍郎府,到时候月璃肯定不愿意。
再一个便是,她不希望宁萱萱那么早怀孕。
抱着这样的隐秘心思,姜夫人不由忍耐下来。
听着里间女子的哀凄声,她不由放缓了语气。
“香叶毕竟是侍郎府的丫鬟,虽说两人不知为何突然闹起了矛盾,但如今人命关天,侍郎府的府医你们尽可以喊过去用?”
她这么一说,原本紧绷的气氛瞬间没了。
青松犹豫地看了姜夫人一眼,听着客房里间传来的痛苦哀嚎声,他显然有些动摇。
毕竟如今二少夫人的情况还未稳定下来,如今这个时候他自然不嫌大夫多。
可这人偏偏又是害二少夫人流产的罪魁祸首所在的府邸,他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对方究竟要干什么,就格外纠结。
众人皆能看出青松的踌躇,姜夫人也不例外。
心里暗恨对方死板,面上却还劝说起来。
“你莫不是担心我动什么手脚?你们国公府的府医尚且候在一旁,同为医者,如何动手脚?也就是今日确实是香叶和你们二少夫人起了冲突,我才唤府医过来的。若是国公府不需要,那这府医不看也罢。”
这一招以退为进显然让青松的神色动摇起来。
姜夫人一看有用,索性挥了挥袖子,喊了丫鬟张口就要离开。
青松瞬间有些急了。
他听着里间还不见好转的情况,率先拦下了人。
“那就麻烦姜夫人了!”
听到对方妥协,姜夫人才停下脚步,转身唤来府医为宁萱萱诊治。
青松连忙让国公府的府医也跟着进去,从旁监督。
姜夫人没说话,但面色明显有些不好。
碍于正事要紧,客院大厅才安静下来,都在等着里间的动静。
姜月舒同样在等着结果。
房间内女子的喊声尖利又刺耳,瞬间让人能想象到对方在忍受着何等的痛苦。
光从这一方面来看,姜月舒心底有所猜测,宁萱萱所用的假孕药应该是真得具备了假孕的症状,她如今的喊声也是真心实意。
就是这般厉害的假孕药用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害?
“夫人。”
思绪突然被打断,里面的府医诊脉完毕,一个接一个走了出去。
只不过面色都不太好看。
姜月舒抬头看到这一幕,瞬间来了兴趣,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抹弧度。
看来,宁萱萱这次是真是得不偿失了。
现场众人自然也看出了他们身上的不对劲,姜夫人心中暗喜,也没想着耍什么花招,直接当着青松的面开口。
“如何了?”
孙府医看了眼众人,有些犹豫。
他是姜夫人特意请到府中的妇科圣手,专精于女子怀孕之事,自然是见过一些假孕的手段。
虽然国公府二少夫人所用的假孕药症状颇为真实,但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
只不过……
他不知道夫人让他来替国公府二少夫人诊脉的缘由,这会儿自然不知如何开口。
青松见此,脸色微沉,直接忽略了孙府医,看向了自己府中的府医。
“王府医,二少夫人如何了?”
谁知国公府出来的几位府医脸上也神色变幻,让人一看便知道这里面有事。
青松脸色更沉了。
“二少夫人到底怎么了?”
一再逼问,国公府的几位府医才无奈开口。
“青松侍卫,二少夫人此次流产伤了元气,以后若想有孕,需得好生将养了。”
听得这话,现场人脸色顿变,然后目光便投向了姜夫人身上。
毕竟香叶再怎么说也是姜侍郎府上的人,她害得国公府二少夫人孕事艰难,裴二公子很大可能会迁怒到姜府。
所以都在等着姜夫人的反应。
姜夫人脸色有些变化,她还以为宁萱萱假孕的事会被先拆穿呢。
到时候一切罪责都推在宁萱萱身上,他们自然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