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青阶漫漫长，一步一丈量。
郁眠背着自己出门前，娘亲给自己准备的小布包，手里捏着个小馒头，边吃边走。
以往走上小半，她便要休息一会儿，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小狗一般，坐在台阶上喘大气。
如今难得只是累的直不起腰来。
身前四五阶，法海身上背了一个大背篓，里面是为弟子采买的一些生活用品，以及大部分的，小眠的物品。
郁家父母心慈，不忍孩子受苦，每回都会准备上一背篓的东西。
“可要休息会儿？”法海走到半道，路旁恰好有一块磐石，石面平整，可供休息。
过往到了此处，郁眠通常要歇上一刻钟，才有力继续。
“不用…我觉得，我还能再往上走走！”郁眠看着熟悉的石头，又转头看向身后阶梯，其实也就两三百阶。
金山寺并不高，海拔百米出头，即便是些年岁耄耋的老人，有些也能入寺参拜。
要怪，就怪郁眠身子实在有些弱，二十的年岁，八十的身子骨，虚的不行。
“一鼓作气！”郁眠豪情万丈的啃了一口糖心馒头，随后咬牙朝前继续迈去。
法海颔首点头，没再说什么，布鞋踩在阶梯上继续前进，每一步都踏的又稳又沉。
……
“啊！终于上来了…我好厉害！”
郁眠扶在一棵枫树下，抱着树干，鬓角的稀碎头发因为汗水黏在脸颊上，大喘着气。
法海在一旁停下，稍作暂留，等郁眠休息好了，才带人入寺。
一进到寺庙里，郁眠就像是回家一样如鱼得水，她自小在山上居住，和和尚们待在一起，每逢特殊时节才能下山。
算起来，和寺内师兄弟们相处时间最多。
“广明师兄早！”
“广度师兄早！”
“广静师兄早！”
“远灵师弟早！”
“远回师弟早！”
……
郁眠边喊着人，边从自己的小包袱内掏出花样点心投喂，“这些都是素的！别客气别客气！”
弟子们目光下意识看向郁眠身旁的法海禅师，得到他的意肯之后，这才颔首收下。
“多谢小眠。”
“多谢。”
“多谢阿眠。”
……
很快，郁眠就将自己的小布包散了一空，走过寺庙内的大殿，来到后院，她跟着法海禅师住在清修的小院子里。
晨钟暮鼓，礼佛之时，法海会去大殿带领僧侣修行讲佛。
郁眠一同跟着去殿上，在角落里找一处团蒲，盘腿坐在上面，靠着一根柱子睡大觉。
只要她不打呼噜，僧侣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都知晓郁眠先天不足，气血两虚，能挪个地睡大觉已经很不错了，不能苛责太多。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法海将背篓里给弟子们带的东西取走，剩下放郁眠门口给她。
郁眠将里面东西取出来，有大早上卤好的酱板鸭，还有红烧排骨，还有她最最最喜欢的蟹粉酥。
放满满一桌子食盒后，再拿出里头干净的衣裳，天气转热了，家里将春秋衣裳取了回去，给她准备了不少今年的新款式。
用的是布庄今年刚做好的新布，都是最时新的花样，针脚每一处都做了加固，又做了隐藏，不会发生摩擦。
郁眠将衣服收好，放进自己的柜子里。
剩下的鞋袜小衣等东西，也分门别类安排好。
一切尘埃落定，她才想起自己揣怀里的蛇牌。
伸手将檀木牌子取出来，上面雕刻的墨蛇看起来惟妙惟肖，姿态格外灵动，一双漆眸，好似真的有神光一般。
她伸出指尖轻轻摸了摸蛇脑袋，下一秒缩回指尖。
摸什么摸？
曲指头在它脑袋上弹了一下。
坏蛇！
白府。
白素贞见到一夜未归的姊妹，担忧的心这才松了下来，“卿儿，不知昨夜去了何处？”
升卿手中拿着一卷书册，书面上写了三个大字——《春厢记》。
这是从眠儿床底下带走的书册中翻找出来的，没想到看起来娇俏的姑娘，背地里喜欢看这些才子佳人的艳俗书册。
“昨夜，去寻了个暖炉。”升卿缓缓开口，随即将书册合上。
无趣至极，也不知眠儿为何喜欢这些东西？
“暖炉？莫非是你瞧上的那位姑娘？”白素贞想起来，自家这姊妹可是说过，遇见了一个有趣的妙人。
“不是瞧上。”升卿否认这个意思，她可不似白素贞一般，对刚见过几面的男子，便能决心嫁与。
她对眠儿，最多便是…觉得有趣…
忽然，升卿感觉自己额头好似被软热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眸子微眯起一瞬，眼中划过一瞬意满之色。
是在摸自己啊~
下一瞬，脑袋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弹动，她抬手下意识摸了摸额角，唇角忍不住勾起一道笑意。
白素贞看着她这副神情，便心知这是栽进去了，抬手捂嘴轻笑，“还说不是瞧上，卿儿可不曾对他人露出过这般笑意。”
升卿唇角瞬间拉平，“那你呢，果真要和那平平无奇的小大夫成婚？”
“他身上可有什么优点，足以吸引一位修炼千年的大妖？”
白素贞不笑了，她眸子划过一瞬追忆，“他啊…有些傻乎乎的，愣得很，却有一颗善良的心。”
眠儿也有…
升卿不动声色想着，被轻薄的小姑娘，在看见自己受伤后，还是主动贴了上来。
泪涟涟的，梨花带雨，好看极了。
“那你这是动凡心了？”升卿一针见血指出，“不是一心求仙么？”
她倒是对成仙没有什么执念，她修行就是为了遨游天地间，无拘无束。
成了仙，还要听候天庭调遣……
白素贞唇角微抿，“我求仙之心不变，只是…兴许人间情亦是成仙劫的一难，观音大士只给了我线索，还需多加摸索。”
“行吧…希望你能得偿所愿。”升卿干巴巴祝福道。
毕竟两妖相识数百年，从不打不相识，而后到一起修炼数百年，怎么算也是朋友兼家人了。
她还是希望对方好的。
忽然，耳畔响起眠儿温软的嘟囔声，升卿忍了忍，唇角还是没能完全压下。
山寺中。
郁眠捏着小木牌，将自己的食盒打开，每一样都拨出来一点点，上贡给升卿。
随后给升卿介绍着：“姐姐…这是厨房小李叔做的排骨，里面放了香料…”
郁眠说着夹了一块，“超级香…好吃。”
“这个我也喜欢，这个是……”
“还有我最最喜欢的蟹粉酥，这可要洞庭湖内的大闸蟹，一只三两起步，不过最近不是吃蟹最好时节…没有那么肥。”
郁眠边吃边介绍，介绍完也吃饱了，揉了揉肚子，准备做一做运动。
肠胃运动。
她朝床上一躺，开始睡大觉。
睡前想着，她都按照要求给对方上贡了，应该不会再来闹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