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眠对上这蛇眼神，身子下意识一抖，有种下意识的肌肉记忆反应。
这蛇真是的，她不过开个小玩笑，何至于凶巴巴威胁。
一点也不可爱了。
她与升卿交握的手紧了紧，向她保证示意，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啦~
活动一组一组参加，偌大的台子上一次可以上二十对，一直回答到互相卡壳，无法再对上答案为止。
一般都是前几道问题通顺，慢慢来到细节的问题，例如对方身上哪里有一处伤疤，亦或者几时几刻吃了什么这等刁钻问题，便会败北。
场上只剩下最后一对，是一对母女。
负责发布问题的小厮将手中小本翻下，“请问，对方最近一次哭泣是因为什么？”
母亲立马开口回答道：“饴糖吃多了，将牙吃坏了，一边馋食一边哭！”
周围一片笑意哗然响起，目光落在那扎着双云鬓的小姑娘身上，将她瞧得面上羞恼起。
张开口，露出半生出的门牙显摆道：“已经长回来了！”
她稚气未脱，争执的模样，让周围人越发发笑。
无趣的大人，在打趣有趣的小孩。
她没管台下声浪，回到问题本身，她记得阿娘前些日子哭了，抱着她在床头边哭诉着阿爹不回家，什么小狐狸精，狐媚子的话语。
但她没理解狐狸精是什么意思，轻扭了下头啊，和对面想起此事眼眶就有些微润的母亲对上。
孩子还小，她不需要她知道那么多长辈的沉痛，当即抬手准备牵起囡囡。
不过是一个游戏，输了便输了。
少女凑近脑袋，朝着审判兰花小声道：“因为父亲喜欢小狐狸。”
两仪同心兰终于判否。
两人下了台。
她们一下场，立刻就有数道身影跟了上去，尾随在身后。
郁眠看清跟上弟子的法衣，是其余四大宗门的，心下稍松一口气。
那对母女身上沾染了非常淡的妖气，应当是间接性接触到了沾染妖气的人或者物。
看来对方领着女儿来此，应当是有门路听闻如今天下修士灭妖邪，正巧芷兰城云集不少修士，来碰碰运气。
感受那妖气浓淡，最高不过金丹，刚刚跟上的弟子就足以处理了，她将目光收了回来。
那些下山的修士抢任务倒是抢的积极，邪魔歪道的数量与修士比例渐渐成反比，往往一个作恶，要被好几个修士瓜分。
都是抢手货。
上一组结束之后，她和升卿便要上台了，两人执手来到台上，实在吸引了不少目光。
相比起凡人的欣赏，修士们皆是心口一凉，一个稍高的根本看不透，另一个稍矮的明显可以感知到在收敛气息。
但一身霸道的灵压还是无法收控自如地完全收起，逸散的一丝气息，便让在场弟子心神一惊。
这二位是哪里来的大佛？！
怀慈尊者？！
妄仙弟子也挤了一二来此游玩，看见宗门尊者之时，下意识就想要行礼，被升卿一个眼神定住。
他们心领神会，怀慈尊者带道侣出游，不愿声张。
郁眠也留意到了暗处的视线，目光瞧过去眯眼笑了笑。
两人随意找了个角落的小桌坐下，桌子上摆着一盆小小的两仪同心兰，这是台上中心主兰分出来的小分株，受其控制。
当所言非虚之时，叶片便是上扬的，当出现错误，叶片便会倒伏下。
台上控场的也是一位修士，只可惜他修为不济，只有筑基期，连那一丝灵压都感知不到，有种不知者不畏的放松感。
“好，咱们新的一轮正式开始，下面请听题！”
“刚开始，来个简单的，请互相说出对方的年岁！”他滋着个牙笑得灿烂。
郁眠眼睫一颤，啊……死亡问题。
升卿率先作答：“三十二岁…三十八岁。”
她声音中间有隔断停顿，让人以为是她在思考确认。
没人想到，前者是郁眠这个世界的年岁，而后者是她在她那个世界开始算起的年岁。
郁眠眼眸一柔，这蛇居然这都记得。
只见升卿那边的兰花叶片往上一翘。
周围也响起此起彼伏的二十七岁、四十一岁、六十五岁、三十一岁……的回答。
只剩下郁眠了，她嗫嚅了一下唇角，小声逼逼道：“一千四百零二岁。”
兰花叶轻轻翘起，证明她没有说错。
她的声音凡人听不清晰，但修士可以听见，周遭一圈修士霎时惊讶看向角落，一千多岁，哪位尊者莅临？！
升卿听见自己年岁破了一千四后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搭在桌上的手轻轻捏碎了桌角，又用术法给它还原了回去。
郁眠张口就是哄，“其实，我从未介意过这个，莫要在意啦夫人。”
眼前的小兰花叶子高高翘起，似是证明她没有说谎，郁眠指着它道：“你看，我没有哄你，情真意切。”
升卿觑了眼，勉强满意。
台上发问之人翻开手中小本，“好的，我们来看下一个问题，对方的生日是何时？！”
郁眠：“一月初九。”
升卿：“十一月十三。”
叶片高抬，过了。
“互相认为对方做过最深刻的事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勾唇道：“同生共死。”
“对方讨厌什么食物？！”
郁眠：“没有特别讨厌的，但也没有喜欢的，她喜欢囫囵吞枣。”
升卿被说中后，唇角抿了一下，略有一分不忿，她如今可是会嚼一两下了。
“讨厌…折耳根。”她记得眠儿吃过的食物，她在凡间行走时候，特意挑出来过两次。
兰花叶片轻抬。
“对方喜欢什么食物？”
升卿张口便开始报菜名，郁眠没有格外钟爱的，但是她有一视同仁喜欢的一类食物，约莫都是些甜度比较高的。
她这边菜名都快要报完了，对面郁眠还一言不发。
郁眠将脑袋低下去，真不怪她思想龌龊，可若真论起喜欢…升卿大抵是喜欢…喜欢吃…她。
这种答案，真的能回答吗？
她环顾四周，人山人海。
最后涨红了脸，设下隔音阵，超级小声道：“我…”
两仪同心兰高高扬起了叶片，证明她所言非虚。
郁眠睨了对面蛇女人一眼，哼！
色蛇！
【补章——醋蛇能有什么缺点呢？】
隔音阵解开，台下时刻注意着角落两位尊者的修士们一脑袋疑惑，不就是食物吗，为何还要设下阵法。
难不成是因为尊者喜爱吃的东西比较高级，不想让他们知道？
或者说，这位尊者喜欢的食物比较特殊？
场下猜测纷纷，越是不想让人知晓的事情，就越容易勾起人的好奇。
修为高深者可以感知到他人对自己的念想，郁眠和升卿对视一眼，随后正了正目光，坦然看向观众。
不少看过来的目光皆默默收了回去，尊者可以不计较，但是他们不能冒犯。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改变台上筑基修士的热情，他换了一张手牌，没有一分感知得露出热情笑意。
“下一个问题！这个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哦！”
“请问，你送过什么礼物让对方印象深刻？”
场上二十对人中，有一两对卡了壳，面上露出半分的尴尬…别说自己送了什么让对方印象深刻了，连自己是否送过礼物都忘的差不多了。
面上微僵硬的尬笑一瞬，随口胡诌了些子虚乌有的礼物。
中央一对凡间夫妇顿时吵起来。
“手帕！你什么时候送过我手帕？！”
“莫不是送了哪个小妖精！说！送给谁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啥时候送过我玉佩？！”
“没送你，那你腰上那是啥子，是你嘞脑子？！”
两人声量渐大，下一秒就被修士一手送下台去，似是反应过来尴尬，钻入人群便不见了。
台上兰花耷拉下两片叶子，证明那都不是对方最深刻的礼物。
或许都是送过的，只是在光阴岁月中，各自都模糊了，便也就不是最深刻的礼物了。
陆陆续续又下去两对，只剩下十七对在台上。
郁眠道：“若我没记错，应当是乌木蛇簪。”
她抿了下唇，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少送升卿礼物，大多时候都是收她送的礼物。
一身的法器，没有一件与她无关。
升卿微挑一瞬眉，随着一同挑起的是兰花叶片，证明郁眠说对了。
“降魔杵。”她开口回答，两边叶片皆翘起，通过。
太好猜了，这是陪伴她修炼最长的法器，最后还蜕变为降魔杵，想要记忆不深刻都难。
“好，下一个问题！”
……
“再下一个问题…”
台上的人走了又走，十轮左右的筛选之后，只剩下三对还在台上坚挺着，肉眼看去可以辨认出，是一对凡间夫妇与两对修士道侣。
题目难度也随着变大了不少，甚至有些挑拨的意味，只有相互真的心灵合一，才不易产生隔阂。
“请！说出一个对方身上的缺点！”
郁眠沉思，按道理来说…其实这蛇女人身上的奇奇怪怪小毛病很多，又色又混，顺杆爬，羞耻心几乎为零，杀心重，偏执，阴鸷……
但是，这些在她眼里，其实不算什么毛病，最多就是夫人的小特性。
唯一的一个小问题就是，她太会醋了。
像是醋缸子里泡大的一样，酸的吓人。
她没敢光明正大瞅她，害怕被她读出自己的心思，小腰不保，指尖有些无意识扣扣桌面，将松木的桌板给扣出了一个小洞。
升卿直言道：“眠儿没有缺点。”
随后将手撑在桌上，顶在下颌处，一双幽瞳盯着郁眠，她倒要听听看这小怂包觉得自己有哪处缺点。
她不觉得自己哪里有缺。
郁眠被盯得背后发毛，露出一个尬笑，“其实你在我心里几乎完美无瑕，简直是完人…”她余光看见那兰花叶子颤了一瞬，有往下落去的趋势，话音立马一转。
“但是！少吃点醋就更好了…”她声音越说越小，顶着升卿的‘死亡’眼神，将手伸了过去，牵住了她的凉手手。
“夫人…你可不许生气~”她几乎是撒娇的语气，有些艰难的憋出一点娇意，澄澈的眸子眨巴眨巴的。
郁眠其实不爱撒娇，且极少带有刻意的撒娇，在她眼里自己可是成熟的大人，大女人，怎么可以用这么幼稚的手段。
只是她性子本身比较温软，圆钝不尖锐，尤其面对这混蛇，一整个就是被压制拿捏的状态。
在升卿眼里，她的眠儿无时无刻不在撒娇，就像是一块时刻引诱她的香甜小蛋糕。
她唇角被诱起的笑意难压，执住郁眠送上门的手，并没有回答，而是肆意把弄着，像是狎玩着什么珍品一般。
郁眠一看就晓得，这坏蛇又给自己记上了莫须有的账，她不开口只是因为不想被这兰花判罚。
随即准备一把将手抽了回来，不许摸了。
可掌根被两指轻轻捏住，收回不得，当着众人面，不好训斥于她，最后只能送个不轻不重的瞪眸给她。
两人的互动算不得过分，但在台下修士自动十倍镜的眼里，简直是满满的狗粮……
妄仙的一位弟子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原来怀慈尊者和自己道侣是这般相处的。
待回宗门后，可要和师兄妹们好好八卦一番！
心思一起，就感觉身后冷汗直冒，抬起眼皮看去，和升卿似有若无的笑意对上。
清虚子顿时感觉菊花一紧，不八卦了不八卦了！
有命八卦，没命活。
郁眠顺着升卿的视线看去，注意到了在一侧角落里的另一位留着美髯须的修士，瞬间将记忆拉回了刚入问仙山之时。
便是这位师兄为自己指引了学业。
扶摇山十八弟子，清虚子，苗俊的师兄，从苗俊口中听到不少有关这位师兄传出的八卦事件……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升卿似是也认出对方气息，一时想起了郁眠那只白虎同窗，当时若非他送来六阳草，大师姐兴许难渡死关。
她应允了，庇佑扶摇山弟子。
于是默默将视线移开，罢了，不过是些小事。
不过…那小白虎与眠儿同窗之谊，一口一个同桌喊着……
升卿暗里翻滚起的微微醋意又开始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