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听话站在原地，就像是一尊乖巧的瓷娃娃，那双眼睛瞧不清东西，却靠着衣色一直追踪到自己的身影。
茫茫的红黑炼狱般的领域中，她的一身白衣如微光一般，明晃晃勾着郁眠的注意。
这样的关注，充斥进无尽满足注入心间，和恨意对冲着，将她的情绪稳定一丝。
升卿正在将手中的头颅轻轻剃干净，血肉剥落，落到地面上零落成泥。
他太吵了，会吓到眠儿。
因此升卿将他的咽喉早早拆了下来，放置在青冥业火下面炼油。
身上的血肉，被一回回复原，再一回回地剥离……
那些受过的伤痛，理应百倍千倍奉还才足矣泄去三分恨意。
他的口中张张合合，即便从口型也辨认不出是在喊什么了。
不过自然可以猜到，他在无声地呐喊着，
“杀！了！我！！！”
失去视力和听力的时候，时间流逝变得有些模糊不清，郁眠指尖在身侧揪着裙摆，玩愣了许久许久，指尖在腰上的绳子上绕了几次？
是三千次？
亦或是上万次？
升卿在做什么…
她一定在报复，但是会用什么手段去报复呢？
郁眠按照自己内心对敌人的设想，如此猜想到，是一刀割断对方咽喉，瞧着他一点点慢慢咽气，再抽出魂魄放到灵火下吗？
还是让他一遍遍磕头忏悔，最后砍下那颗头颅，抽魂点灯？
她越想越残忍，最后赶紧打断了自己的无端联想，鼻翼轻动着朝后退了半步，浓烈的血腥味传来。
她下意识退后的半步一蹬，朝着面前白的不够彻底的身影扑去，明明脚下是并不平坦的地面，却毫不在意是否会摔去。
一股脑扑进升卿怀里之后，想到她可能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只是柔柔唤了一声，“我等了许久，咱们回去吧…”
“好…”
升卿喑哑着声线，猩红的眸子还在浅浅地震颤着，有些许木然，面孔上虚假的笑意最终破碎，化作一张淡漠到极致的面孔。
双手赤色将袖口染出一道嫣红，像是渐变色一般蔓延到小臂上。
她下意识将手张开，接住徒儿之后头一回没有上手回抱，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郁眠想要将眼前纱布扯开，却被升卿快上一步拒绝了，
“别…”
“为师此刻…不好看。”恨意难消，她的心魔在起伏作祟，脸上一道道乌黑的蛇鳞花纹勾勒在眉眼周围，尖锐的毒牙伸出。
郁眠没再听她的，升卿的语气听起来就不对，她不能只是像一块木头一样呆着。
抬手扯下月纱，入目便是她此刻那副模样，在她身后，血肉堆积出一座小山峰，血液弥漫开来，在周围凝成一小片湖泊。
升卿的裙摆全红了，还脏了……
分明是冷漠无情的表情，郁眠偏从中瞧出了一分，她过去打死也想不到会在升卿脸上看到的破碎感。
眼瞳认真却又不聚焦地盯着自己，那样仔细，毫不动摇。
却又像是隔绝在世界之外，被冰封住了。
即便报仇了，失去的也不能回来。
不过是给过往的自己一个交代，此后漫漫人生，依旧还是会笼罩在那片太阳照射不到的乌云之下，伛偻独行。
“升卿？”
郁眠瞳孔微凝，随后心口猛地一疼，跟随着自己心，抬起袖子将升卿脸上的血点子轻轻擦拭干净。
随后将温热的五指覆盖上面庞，把脸捂热上两分，接着稍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占据主导的吻，略微有些生涩地撬开红唇，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的狗狗，用舌尖舔了舔她的毒牙。
双手环住脖子，轻轻攀上升卿的身子，用体温将她的心捂热。
“胡说…你分明最好看了…”郁眠挂在升卿脖颈边，微微轻呼着气息，红热的脸和凉冷的面部贴合在一起。
升卿眼中那层冰镜似乎裂开一道口子，下一秒瞬间破碎，化作无数碎渣消弭。
“眠儿…”
她叹了一口气，好似将千帆叹尽，那股沉压千年的沉疴终见了天日。
在烈日暖阳的照耀下，被灼烧，冒起白烟……
“我在的。”
“当真…那般好看吗？”升卿染上了温度的声音，尾音上扬一分，柔声询问道。
郁眠没听出来，亦或许她听出来了，可怀里这条蛇天生便是遭人哄的性子，费两句口舌哄哄她，应当的。
“好看的，我们怀慈仙尊自是‘列如竹苍，松兰雅成。魅妖独绝，举世无双。’”郁眠将书中对升卿的描述复述了一遍。
想了想又继续接着道：“在我的生命里，你漂亮的像是一株罗德斯玫瑰，全株带刺，就连花瓣的卷边都带着柔软的尖尖，盛开时候，波浪形的花瓣每一片都那样极致，颓靡。”
“美得我心颤…”
那是郁眠喜欢的花，喜欢她的尖锐，喜欢她的放肆，喜欢她的招展，更喜欢她花瓣尖尖上的柔软。
升卿原本淡淡含笑的嘴角随着徒儿的夸赞，缓缓勾起，眼角眉梢的冷意也渐渐柔和下来。
“贫嘴非常~”
“为师爱听，日后多多夸赞，切不可重了。”她掐诀清理干净双手，回抱郁眠，将她深深拥住。
郁眠眉头一跳，天天夸彩虹屁，还不能重复？
那岂不是要绞尽脑汁！？
“…这个我可没有答应哦！”她赶忙接上一句，生怕被签了不平等条约，日后若是忘记彩虹屁，指不定被揪住小辫子说道些什么。
升卿五指朝着起伏拍打了一下，美眸一嗔，“滑口。”
“那咱们快点回去吧，万一师兄师姐他们苏醒过来，发现咱们不在了怎么办？”郁眠下意识拉扯开话题，再聊下去，生怕自己又掉进语言陷阱里，逃也逃不出来。
升卿默许，挥手间将领域撤去，万丈高空之上，冷风呼啸，郁眠眼眸被吹得一干。
下一秒，熟悉的景致出现在眼前，是那一架灵船。
才落到夹板片刻，她腰上便是被一卷，耳边传来升卿的低语。
“花灯节上之债，该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