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庆摸着那张票都傻了，电视机票？！
叶俊才家有一台，还是79年底那会儿买的，他爹分到的票给了他，让他嘚瑟了好久。
老石为了能让她闺女在家看电视，要死要活的去积极上进，好不容易评上年度先进才分到的一张，去年年初的时候买的电视机，炫耀的时候还顺便告诉了林国庆光这票子的价值。
“你知道这玩意儿在黑市卖多少钱吗？”林国庆举着票子回头看向重新瘫回床上的沈春花。
“多少？”
“四百！”
一台黑白电视机凭票购买，要四百四。而电视机票，就要四百。老石要是还在倒卖票子，这一张就能赚上好几个月的工资。
沈春花一听也是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她以为卖个一两百已经很高了，结果你跟我说这玩意儿跟一台电视机一个价？
“那么贵！”
“就是那么贵！你以为谁都能有这票啊！这可是工业票！能分到的都是国营厂的。那也都是领导优先，多的再分给先进。像我们这种村办企业就不可能有，不然我们厂第一个就得分给我！”
林国庆说话就说话，还得顺带溜一圈自己在电镀厂的地位，听得沈春花直翻白眼。
“就这还是黑白电视的票子，彩电你知道吗？上千块钱一台！咱们普通老百姓连彩电票的毛都看不到！”
沈春花心想，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等离子电视、液晶电视、投屏电视！你就知道个彩电你在这里炫耀个什么劲！
就因为这个，她对于买电视这件事也不是特别热衷，更新换代太快了，现在贵的要死的东西，以后50块钱都没人收。
但她不能说，生气！算了，不搭理这傻子的炫耀。
“三妮说进舟家里前几年就已经有一台了，是他问人买票换来的……这张票子是他年底的时候厂长偷摸着分给他，他师傅说不要，他就一直放在抽屉里……”
“他要送礼就送礼，怎么无缘无故的送这么贵重的礼来？”林国庆都开始愁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他和春花除了那个名义上的“媒人”以外，啥都帮不上人家啊？
齐进舟毕竟是齐进舟，不是三妮几个丫头，还没正式变成亲戚，哪能收这么贵的东西？
沈春花从床边走到双人书桌边，拉过剩下那把椅子坐下，
“倒也不算是进舟送的。”
“嗯？”
“三妮说，算是她们姐妹几个一起凑钱买的。钱她已经给进舟了。”沈春花拿过林国庆手里“贵重”的电视机票，叹了口气说道，
“那几个丫头明明都是靠自己双手在挣钱，却总觉得欠了我们什么，一天到晚想还这个想还那个的……她刚说她们买的，也不肯跟我说要多少，我还想着会不会要个一两百，就那我都觉得很贵了！”
林国庆听着笑出了声，边摇头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我姐和姐夫稀里糊涂的过了那么多年，生出来的几个丫头倒是一个比一个懂人情世故。送来了就送来了，反正三妮结婚不是今年年底就是明年了，四妮应该也就这几年，到时候咱们做舅舅舅妈的红包包厚点。
五妮今年夏天就要升学了，也得给个大红包，到时候她在外面日子也能好过点。六妮你说她不读书要跟你搞养殖场那咱就正儿八经弄个合同跟她签分红，后面七八九三个丫头也能照顾就照顾……”
手掌大的笔记本上，最上头写着进屋红包，下面一行行的都是各家给的数，最后一排清清楚楚的写着——马家外甥女们：400元。
***
沈春花是让林国庆有空再去买电视机，但林国庆压根等不及，第二天就揣着钱和票出去了。
沈春花对他的急性子也是麻了，反正票子都在了，四百对她们家来说也不是拿出了就没法过日子了。他不嫌累，那就去吧。
林国庆当然不嫌累，那可是电视机啊！天知道他每次去老石、老叶家都得对他们城里人羡慕嫉妒恨一番，村里还一家都没有呢！
作为曾经的“万元户”，现在盖完房也还有七八千剩下的准万元户，那不得买一个来家里放着镇一镇？不然那么大的房子，拿什么作配？
电视机这种大件可不是什么国营商店供销社都有，只能去市里最大的那家国营百货买。
对于现在的林国庆来讲，去路远的地方，想找人搭个顺风车已经不是件难事了，最不方便的还得是带着一兜子钱去。
今天他身上带了450块钱，最大面额10块钱一张的大团结，一共45张。十张一捆，也要四捆半。
还好冬天衣服穿得厚，这要是夏天，这四五捆圆柱体放口袋里，明眼人一瞧就是钱，你总不能回人家枪吧？
运气不好，走路上被人打劫了都没地方哭！
所以，他才想着赶紧趁天冷把电视机买了，早买早享受，早买早安心。
这两年做生意的人在逐渐多起来，国营百货每天都挤满了人，按林国庆的话来说，就跟里面东西都不要钱一样。
他一进去，就听见不远处的面料柜台有人在吵架，人围着人都在看热闹，最顶上还挂着“禁止打骂顾客”的标语。
林国庆其实挺想挤进去凑凑热闹的，看看里面在吵什么。四河村离市里远，口音也有点差异，其中有个人骂人的速度跟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他就有点跟不上节奏。
但是摸了摸口袋里的票子，算了，还是先趁着人都挤在这边去买电视吧。
随便问了个正趴在柜台上往吵架地方眺望的柜员，“大姐，家用电器区在哪里啊？”
那大姐眼神都没给林国庆一个，还紧巴巴的往热闹处看呢，随手往后一指，“那边。”
林国庆跟随她的手指一看，那边不是卖锅碗瓢盆的吗？
“……大姐，那边是哪边？”
“哎呀！就是后面！你烦不烦啊！”
林国庆转头就往后面走，算了，不问了，自己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