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一时间陷入了短暂而压抑的宁静,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郭院长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他眉头微皱,眼中满是担忧,看着江程煜说道:
“煜儿,你让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在这边怎么办?这偌大的城市,你身边若无人照料,怎能让人放心得下。”
江程煜神色略显疏离,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缓缓说道:
“怎么会无人照料呢,不是还有宋总关照的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江朔听闻,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怨怼之情,他眉头紧蹙,直直地盯着江程煜,大声说道:
“从招标项目拿到手之后,你进过金匠湾别墅的门吗?除了需要爷爷签字的文件,你才回去那么一下。
后面我爸爸回来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踏进去过半步。小武叔叔原本只是一个司机,现在都被你训练成一个专业的职场精英啦!
你到底心里在想什么呀!难道就不能跟大家明明白白的说清楚吗?
非要让大家猜来猜去,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江朔的话语如连珠炮般,带着年少的直率与不满。
江程煜微微一怔,轻咳了一声,像是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缓缓说道:“小吉带我来到了这里,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在这世间最坚实的依靠。”
说到此处,江程煜的声音不禁哽咽了,他停顿了片刻,努力调整着情绪,才继续说道:
“后来,我们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彼此心心相惜,那份情谊逐渐深厚。
原本我以为,我们能以兄弟情深的方式相伴一生,这样也蛮好的。
那时的我,从来都不懂什么是龙阳之好,对这份特殊的情感懵然无知。
直到在半山腰别墅,沈阿姨的一番话点醒了我,让我意识到我们之间的感情或许早已超越了普通兄弟的范畴。”
江程煜微微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仿佛那些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所以,我不想让小吉因为这份不被世俗认可的感情而难过,索性选择了偷偷地离开他。
我天真地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淡漠,包括这个世上本就不存在的我。
然而,命运弄人,阴差阳错间,我流落到了洛杉矶。在那里,我遇到了塞德里克.温斯顿族长,以及他那美丽善良的女儿卡琳娜。
他们对我很是友善,或许是看出了我身处异国的困境,和这副徒有其表的臭皮囊,所以想让我永远留在那里。
大家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我没有合法证件,在异国他乡举步维艰,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卡琳娜一再给予我贴心的安排,让我仿佛置身于一个既定的轨道,什么也不用去想,每天乖乖听话,按照她的安排活着就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地过去,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被人安排的生活。
我想,都过去两年了,小吉应该已经娶妻生子,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渐渐地,我对一切都麻木了,原来人这一生,真的可以如此简单地活着,
没有过多的欲望,也没有太多的追求,就像机器一样,循环往复地做着该做的事,
一生也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吧!”江程煜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没想到,老天爷就喜欢捉弄人。我原本以为会一直平静下去的生活,竟被一心求学的小吉彻底打破了。
看到他犯病的瞬间,我的心慌了也乱了,我不知道要我怎么样?才能挽回他的生命。”
江程煜吸了吸鼻子:“在世界之华饰品大赛的准备工作中,沈阿姨和宋伯伯来到了会议室。
时隔两年了,沈阿姨看到我,依然视为毒药般,唯恐避而不及的憎恨我,再一次对我咄咄逼人。
而固执的小吉,他不顾会议室里,大家异样的眼光,毅然决然地扯坏了我的衣服,
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一切地吻了我,并公然宣布不但要与我相爱,还要将这份感情做实。
甚至逼着我在洛杉矶婚姻登记处,强行办理了结婚证。回国之后,我们的感情并不被大家认可;
我内心十分矛盾,一方面不想违背大家的意愿,一方面又不忍伤害小吉。
我想乖乖听大家的话,跟小吉撇清关系。奈何郭伯伯车祸住院时,小吉的病情突然恶化,心肺功能已经岌岌可危。
我既要每天应付着小吉因为病情而产生的复杂情绪,又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大家也能满意,在这种两难的境地中艰难挣扎。
为了维持他的生命,我日夜钻研,研制了很久的药剂,结合我的功法疗愈。
也只是能让他的心肺功能暂时的保持动力,并不能治本。
直到后来,我发现自己长期运用功法,没有足够的精力归元自己的元气,
我的气运也衰竭到了极点,开始长时间沉睡不醒。要不是……”
江程煜说到此处,犹豫了一下,实在没有办法说出书灵老者那看似无稽之谈的事情,话语便停顿了下来。
他沉思片刻,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要不是我也实在无可奈何,只好认命。
我想着,能在余生陪小吉一天是一天,这样我也算对他仁至义尽了。
哼哼,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想通了,亲手撕毁了结婚证,还了我自由。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了任何牵挂和负担,一生从未有过的轻松。
哼哼!”江程煜苦笑着,那笑容中满是无奈与自嘲。
此时,穆小吉正静静地坐在门口的长椅里,听到江程煜的这番话,
心中如被重锤击中,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哭得泣不成声。
他紧咬着嘴唇,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深埋在心底,以至于嘴唇都被咬破,一丝血迹顺着嘴角缓缓流下,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江程煜缓了缓情绪,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继续说道:“取经代孕,我用这样的方式极大地侮辱了他,我自觉没脸面再见他。
所以在金匠湾别墅院子里,面对他的愤怒,我没有勇气还手。
我甚至觉得,以死献罪,可能才是我对他最好的赎罪方式吧!”
江程煜全程低着沉重的头,肩膀微微颤抖,泪光在眼眶里打转,仿佛承载了世间所有的痛苦与无奈。
江朔听着江程煜的话,心中一阵刺痛,他伸手紧紧握住江程煜的左手,声音哽咽地说道:
“小爹爹,你傻不傻啊,谁人能不犯错,你当时也是被逼无奈,又何罪之有呢?”
“臭宝,你不懂啊。把你养大,这是我的职责和义务。毕竟,你来到这个世界,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我有。
我既然选择了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就得对你有个交代。如今你也长大了,哼,
从你爸爸撕毁结婚证那天起,其实我们……大家就……都已经……”
江程煜咬了咬牙,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勇气才说道:“没有关系啦!”
江朔原本握紧江程煜的手,听到这话,突然松开了。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地掉落在洁白的床单上,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江程煜,那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与心痛。
此刻的江程煜,脸色苍白无力,如同死寂一般,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已被抽离。
穆惠英听到江程煜的话,身子不经意间晃了晃,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郭院长也惊诧地看着江程煜,眼中满是震惊与心疼,赶忙顺手扶住心灰意冷的穆惠英,眼中满是忧虑。
优优则忍不住抽泣起来,她看着江程煜,带着哭腔说道:“程煜哥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江程煜苦涩地一笑,看向优优,缓缓说道:“优优,怕是你忘了吧?当初持反对意见最激烈的人,就是你吧?
记得在健身房里,要不是小吉反应够快,及时握住了你手里的刀,我可能早已是你手下的亡魂了吧!”
优优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情,嗫嚅着喊道:“程煜哥哥……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心中满是懊悔与自责。
江朔那如黑葡萄般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噙满了泪水,眼神里满是惊惶与哀伤,直勾勾地紧盯着江程煜。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带着哭腔,满是恐惧地问道:“小爹爹,你是从此再也不要臭宝了吗?就因为我是他的孩子。”
稚嫩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无助,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幼崽。
江程煜看着江朔这般可怜模样,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缓缓伸出左手,动作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轻柔地帮江朔擦了擦眼泪,声音不自觉地放轻道:
“臭宝,我没有不要你,我还等着你长大之后,接管梓东国际公司呢!”
他的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江朔对视,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可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伤心的孩子。
江朔“啪”地一下打开江程煜的左手,情绪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大声吼道:
“你骗人,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骗我了,你把话说得这么决绝,还把我当三岁小孩继续骗吗!”
说完,他再也控制不住,“哇”地大哭起来,哭得酣畅淋漓,哭声里满是委屈与愤怒。
江程煜顿时慌了神,手在空中僵了一瞬,随即一把拉过江朔揽进怀里,
声音里满是焦急与心疼:“臭宝不哭不哭哈,小爹爹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
他紧紧抱着江朔,像是抓住最后的依靠,可心里却明白,
自己给不了江朔承诺的未来,只是本能地想止住孩子的哭声。
江朔仰头大哭,哭得肩膀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抓着江程煜的衣服。
病房里充斥着他的哭声,而病房门口的穆小吉,听到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清楚江程煜的委屈与挣扎,也心疼江朔的伤心,对小爹爹不舍的分离。
却又因自己与江程煜之间复杂的过往种种,只能默默站在那里,心中满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