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魂山脉,归墟洞府。
韩无限猛地从深层次入定中惊醒,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并非外敌入侵,也非功法反噬,而是一种源自大道本能的惊悸。就在刚才那一瞬,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以“本我意志”构筑的、与归墟大道之间的联系,被某种无形之物轻轻触碰了一下。
那感觉极其短暂,如同蛛丝拂过水面,涟漪微不可查,却让他灵魂深处泛起寒意。那不是能量探查,也不是神念扫描,更像是一种……同频共振?一种与他所执掌的“终结”、“寂灭”意境同源,却又更加幽深、更加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贪婪食欲的波动。
“阎不羁……” 他几乎是立刻确定了源头。那缕被封印的本源在三年的沉寂后,第一次传递来了如此清晰的不安信号。这不是残念的躁动,而是某种更完整、更强大的存在,正在遥远之地,觊觎着,甚至……解析着归墟的本质。
“你果然没死透。” 韩无限眼神锐利如刀,再无半分侥幸。他之前的不安并非空穴来风。这位魔主的手段,远超他的预估。
他立刻传讯给王铁、萧然等核心成员,没有提及阎不羁可能复活的具体细节,以免引起恐慌,只严令各方加强戒备,密切关注修真界任何与“异常欲望”、“寂灭现象”相关的动向,并加快对“冰心净灵阵”的升级推演。
随后,他再次封闭洞府,但这一次,他不再仅仅疗伤和推演自身大道。他分出一缕心神,如同设置警戒线般,缠绕在那缕被封印的“我欲”本源之上,将其作为预警道标和反向追踪的诱饵。同时,他开始主动引导自身的归墟意志,不再仅仅是内敛守护,而是如同雷达波般,极其隐蔽地向外扩散,扫描着天地间任何可能与阎不羁新生力量相关的蛛丝马迹。
他要知道,阎不羁究竟变成了什么?藏在何处?意欲何为?
遗忘之沙,地底深处。
寂灭石棺内,阎不羁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他“感觉”到了。
并非感觉到了韩无限的扫描——韩无限的手段足够隐蔽,尚未触及他的藏身之所。他感觉到的,是那缕被封印本源传来的、极其细微的扰动。如同平静的鱼漂被水下生物轻轻触碰。
“警觉性很高嘛,韩无限。” 他的意念中带着一丝赞许,更像猎人对优秀猎物的欣赏。“仅仅一丝试探性的‘共鸣’,便能让你如临大敌……看来这三年来,你并未虚度。”
他方才,确实进行了一次极其大胆的尝试。他并未直接攻击或探查韩无限,而是以自身新生的“寂灭欲望大道”为弦,轻轻拨动了构成这方世界的、最基础的“终结”法则之网。他想看看,同为执掌“终结”侧力量的韩无限,是否能感知到这种源于更高层面的、细微的规则变动。
结果令他满意。韩无限不仅感知到了,反应还如此迅速、精准。这证明韩无限对归墟大道的理解,确实达到了一个相当精深的层次,其“本我意志”也与大道结合得愈发紧密。
“如此……才更有价值。” 阎不羁眼中的幽暗更深了。他没有因韩无限的警觉而退缩,反而更加兴奋。一个强大的、敏锐的对手,正是检验和完善自身大道的最佳磨刀石。
他改变了策略。不再进行直接的法则层面的试探,那太过明显。他开始将注意力转向那些因他与韩无限的道争而引发的、散布于世界各地的“次级异变”。
比如,极北冰原那因玄冰融化而显露的古老符文。他分出一缕极其微弱的意念,如同播撒孢子般,附着在一缕路过的极寒罡风上,悄无声息地靠近那片区域。他没有去触碰或激活符文,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符文与周围环境的能量交互,分析着其结构与蕴含的古老意蕴。
又比如,南海归墟之眼那增强的吸力。他引导着一丝寂灭欲望之力,混入被归墟之眼吞噬的海量灵气与杂物中,潜入其边缘地带,感受着那自然伟力中蕴含的毁灭与再生交织的奥秘,并与自身的道相互印证。
他甚至通过那些飘荡的、无主的魔念残渣,间接感知着一些修真势力的动向。他“听”到有天工宗的长老对那极北符文产生了兴趣,正准备组织探索;他“看”到有海外修士被南海归墟之眼的异动所吸引,前往探寻机缘。
所有这些信息,如同无数条涓涓细流,汇入他心湖中的“道算”核心。他以无上魔识进行推演、计算,试图从这些看似无关的碎片中,拼凑出天地大势变化的脉络,并寻找着可以加以引导、利用的节点。
“归墟显世,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扩散,终将触及湖岸,惊醒沉睡的存在,或冲刷出埋藏的宝藏。” 阎不羁的意识如同最冷静的棋手,审视着这副越来越复杂的棋盘,“韩无限,你守在石子落点,应对着最直接的冲击。而本座,则漫步于湖岸,收集着被涟漪送上岸的……贝壳与珍珠。”
他的力量在稳步恢复,更重要的是,他对“寂灭欲望大道”的理解与应用,在与外界的间接互动中,飞速提升。他仿佛一个隐藏在幕后的导演,通过操控微小的变量,观察着整个“舞台”上演的剧目,并随时准备加入自己的“剧本”。
东西方,两位宿敌,以天地为棋枰,以大道为棋子,展开了一场超越时空的无声博弈。
韩无限在明,坚守着归墟的本义,警惕着暗处的威胁,试图以自身意志照亮迷雾,守护秩序。
阎不羁在暗,游走于寂灭的边缘,汲取着混乱的养分,试图以欲望为引,编织一张笼罩世界的大网。
而那被封印的“我欲”本源,则如同连接两人的无形丝线,在寂静中微微颤动,预示着终将到来的、更加激烈、更加本质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