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某琴艺粗浅,恐污了王爷的耳。”
“胡说,本王可是听过你弹琴的,那日……”云洛曦忽然想起原主说过的话。
她突然觉得脑袋有些疼,连忙解释道:“本王年轻气盛,听到男人在本王面前哭哭啼啼,加上当时觉得他长得还行又知书达理,对他比较欣赏,于是一时昏了头才说了那些混账的话。”
“你就当本王当时眼瞎,错把鱼目当珍珠,从今往后,你想弹便弹,想唱便唱,再无人敢阻拦你。”
萧霁言诧异地看看向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云洛曦趁机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你看,大小尺寸是不是刚刚好?”
“王爷!”
今天三番两次被厌恶的人触碰,萧霁言恼怒地甩开她,下一秒云洛曦整个人抱住了他一条胳膊,“不喜欢牵手,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你……你无耻!”萧霁言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他使劲想抽回手臂,却被云洛曦抱得更紧。
眼见人快要委屈得红了眼眶,云洛曦觉得第一次还是不能把人逼急了,要是吓到他,下次不敢再见她就不美妙了。
她放开手之前,还是捏了把他的手臂。
嗯,手臂也有肌肉,很不错。
“既然你没有意见,就在那里搭个亭子吧。”
她把腰上的玉佩解下递给落星,“去把母皇私库里的那把焦尾琴拿过来。”
萧霁言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向云洛曦。焦尾琴是天下名琴,凤临国至宝,她竟要为他求取?
可她神色认真,丝毫没有玩笑之意。
落星吃惊:“王爷?”
“去吧,母皇会同意的。”
落星见状,领命快速离开。
紫宸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
女帝云璟正批阅奏折,朱笔悬在\"北境军报\"四字上方迟迟未落。
“陛下,宣王爷派人来取焦尾琴。”大总管黄清小心翼翼禀报。
女帝手一顿,朱笔在纸上洇开一片红晕:“这丫头,这些日子还跟朕置气不来请安,今日倒想起要东西了?”
“她倒是会挑,专拣朕的宝贝要。”
大总管陪着笑:“老奴听说,宣王爷今日在御花园...与萧质子颇为亲近。”大总管斟酌着词句,“还为了他重罚了听雪轩的宫人。”
“萧霁言?”女皇冷哼一声:“她不是看上了宋家那小子,最讨厌萧国质子?如今这又是再闹哪样?”
黄总管听到消息的时候她也非常惊讶。
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女皇还是摆了摆手,“把琴给她吧,省得又说朕偏心。”
忽然笑骂一声:“混账东西,让她明日来陪朕用膳。”
大总管领命退下,心中暗叹。
陛下嘴上责备,可她看得清楚,陛下最看重的还是宣王爷。
前些日子静王也求过这焦尾琴,陛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拒绝了。
听雪轩内,萧霁言指尖悬在琴弦上方,迟迟未落。
阳光透过新栽的紫藤花架,在那张焦尾琴上投下斑驳光影。
“怎么不弹?”云洛曦托腮坐在他对面,眼神不经意瞄向他性感的喉结,不自觉慢慢往下。
萧霁言喉结微动:“此琴乃凤临国至宝......”
“现在它是你的了。”云洛曦忽然倾身,指尖按在他手背上往下一压,“铮”的一声清响,惊飞檐下燕子。
萧霁言触电般缩回手,却见对面人笑得狡黠:“碰都碰了,不弹白不弹。”
琴音终于流淌而出时,云洛曦怔住了。
那音色清越如碎玉投冰,时而似孤鹤唳天,时而又如幽泉咽石。
她懂琴,所以能听得出其中压抑的孤愤,像被折翅的鹰在悬崖边哀鸣。
最后一个泛音消散在暮色里,萧霁言额间已沁出细汗。
他刚要起身,却被按住肩膀。
“别动。”云洛曦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指尖拂过他太阳穴,“弹个琴跟打仗似的。”
没想到她的行为惊得他指尖一颤,险些碰翻琴案上的茶盏。
“王爷!”萧霁言仓皇起身,玉白的耳垂红得滴血,“天色已晚,你该走了。”
“知道啦,这就走。”云洛曦掏出帕子给他细细擦着脸,“明日再来看你。你拒绝也没用。”
萧霁言薄唇微动,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云洛曦撩完男人,摇着扇子在宫女的簇拥下心满意足离开。
踏出听雪轩时,她回头望了眼。
紫藤花架下早已没了那道身影。
啧,还挺无情。
云洛曦前脚刚走,萧霁言黑着脸回到了自己房间,让人搬了五大桶水,认认真真把自己洗干净,嘴唇都快擦破皮。
“王爷,宫门快到落锁时间,是时候该回府了。”青梧轻声提醒道。
云洛曦:“今日就不出宫了,本王要在宫里住几天,你没听母皇说明日让本王陪她用膳吗?”
系统道:“你是想着近水楼台易撩汉吧?”
“知道就好,别拆穿嘛。”
云洛曦哼着小曲往寝宫走,“你帮我看看,现在他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
系统在她识海里疯狂蹦迪:“曦曦你完了!你亲他的时候我检测到气运之子杀意值爆表!”
“那不是没动手吗?问题不大。”
系统沉默三秒:“他现在对你的好感度负49,与最初相比涨了一点好感度。”
“啧,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不还是涨了一点好感度嘛。”云洛曦突然驻足,望着听雪轩方向眯起眼,“不过...我家气运之子有些不简单啊。”
“你怎么知道?!”
“废话!能把我撩得神魂颠倒的能是简单角色?”
系统:“......”
她还知道他涨的那点好感度是因为她送的焦尾琴。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嘛,她总会让他心甘情愿被她蹂躏的。
云洛曦刚踏入重华宫,流萤就匆匆迎上来:“王爷,您回来了?刚刚碎玉轩那边传出消息,三皇女落水了!”
云洛曦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奴婢也是刚听小丫鬟说的,具体情况奴婢不甚清楚。人已经送回碎玉轩了,已经喊了太医过去。”
云洛曦转身就往殿外走,红色衣摆扫过门槛时突然顿住:“青梧,去库房取那株百年山参来。”
“是,王爷。”
云洛曦边走边回忆原主记忆,想来想去都没想起有这件事,“小白,上辈子这件事没有发生,是吧?”
不然原主不可能一点记忆都没有,原主再讨厌这个妹妹,总归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感情的。
系统:“没有。”
碎玉轩。
牌匾上三个字就能看出来里面住着的人有多被嫌弃,“碎玉”有美好事物破碎之意,宫里所有宫殿,就连敌国质子的住处都叫听雪轩,只有云挽歌,堂堂凤临国嫡次女,无论是她自己的名字还是住处,都处处透露着贬低悲戚的意味。
不受母皇待见,不受亲姐姐喜欢,其他兄弟姐妹更没什么人愿意靠近她,就连那些不受宠的妃子对她都没半分尊敬。
可就是这样活得处处谨小慎微的人却是她们姊妹中最机敏聪慧的那一个,前世要不是因为原主,她不会死,如果她不死,原主也不会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
云洛曦刚踏进房间,就听见内室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大、大皇姐?”床榻上的小姑娘见到来人很是惊讶。
小姑娘很瘦弱,十二岁的年龄实际看着只有十岁大小。
云洛曦站在三步开外,皱着眉将锦盒放在案几上:“听说你落水了。”
云挽歌攥紧被角,“我无事。”
很小的时候云挽歌什么都不懂会哭着问嬷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大家都讨厌她不肯抱她?嬷嬷只是叹气摸着她的头说:“小殿下什么都没做错,过几年就好了。等小殿下长大了,大家就都会喜欢你的。”
可是没有。
母皇依旧不正眼看她,大皇姐见到她永远冷着脸,宫人们私下都唤她灾星。
她被迫懂事,被迫知道父君之死都是因为她,被迫学着在没有亲人的陪伴下孤独长大。
她以为,这辈子都会是这样。
可她现在看到什么?
云挽歌知道自己不应该激动的,来了又怎么样,她许是来瞧瞧她死了没,可为什么,眼眶还是不自觉变得湿润?
“怎么落水的?”云洛曦的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
云挽歌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小脸上投下阴影,“是…是我不小心……”
“你哭了?”
云挽歌慌忙用袖子擦眼睛,却听见一声轻叹。
云洛曦突然坐在床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用手帕给她温柔擦着眼角的泪滴,“有什么好哭的?谁欺负你告诉本王,本王帮你打回去。”
“大…大皇姐?”
云挽歌杏眼圆睁,连咳嗽都忘了。
云洛曦捏着云挽歌的下巴左右打量,忽然咧嘴一笑:“啧,哭得跟小花猫似的。告诉本王谁欺负你,本王把他绑了扔进护城河喂王八!”
她会为了自己出头?
云挽歌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自幼在冷眼与漠视中长大,早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大皇姐今日这般反常,必定另有所图。
“多谢皇姐关心。”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单薄的锦被,“没人,是我自己不小心踩到青苔滑倒的。”
“没人?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跑去湖边玩,还刚好那么巧玩到了湖里。”说着伸手戳了戳她粘在额角的头发,“本王怎么不知道三妹妹还有这爱好?”
三妹妹?
大皇姐唤她三妹妹?
云挽歌的眼睫剧烈颤抖了一下,这个陌生的称呼像一滴热水落在她心口,烫得她指尖都蜷缩起来。
她记得五岁那年,她躲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听见大皇姐对二皇姐说:“我才没有那个灾星妹妹。”那时她不小心踩断树枝被发现,大皇姐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大皇姐......”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从前从不这样唤我。”
云洛曦的手顿在半空。
她当然记得原主对这个妹妹有多刻薄。因为女帝认定云挽歌的出生克死了凤君,原主就把丧父之痛全算在这个无辜的妹妹头上。
“从前是本王糊涂。”她伸手揉了揉云挽歌还有些湿气的发顶,“以后不会了。”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云挽歌浑身僵住。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在看到云洛曦瞬间黯淡的眼神时,鬼使神差地往前凑了半分。
小脑袋像只试探的小动物般,小心翼翼地往前蹭了蹭。发顶刚触到云洛曦的掌心,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又鼓起勇气整个贴上去。
她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洛曦,一副求rua的呆萌模样,只是眼底的忐忑不安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太过乖巧让云洛曦有些心酸。
她取过床边的帕子放在她脑袋上,细细给她擦拭起了头发。
“皇姐……不用麻烦皇姐,我自己……”
“怎么?怕本王会擦不干净不成?”她故意板起脸,手上动作却越发轻柔。
“不,不是的……”话没说完,云挽歌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连耳尖都染了粉色。
她抿着唇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就会打破这梦境般的时刻。
丘嬷嬷端着药进来,看到两姊妹此刻的相处,激动得手一抖,差点把药撒了,幸好她反应够快。
“奴婢见过宣王爷。”
“不用多礼,去照顾三妹妹用药吧。”
“是。”
感受到头顶那双手离开,云挽歌心底满是不舍。
云洛曦瞟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只有一碗黑乎乎的药,她叫来青梧耳语两句,青梧点头快速离开。
没过多久,在云挽歌刚乖乖喝下一碗药时,青梧匆匆回来,手里还拿了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打开的瞬间,甜香弥漫。
云挽歌眼睛一亮,又强装镇定地抿住嘴,嘴里的苦味让她忍不住皱眉,不断偷瞄蜜饯的小眼神看着可怜又可爱。
“怎么?怕本王下毒?”云洛曦见她迟迟不动手作势要把油纸包合上。
“我要!”云挽歌急得直接伸手来抢,指尖相触的瞬间又触电般缩回,涨红着脸小声询问:“…...可以吗?”
云洛曦直接把蜜饯塞进她嘴里,指尖顺势刮了下她鼻尖:“甜不甜?”
桂花蜜在舌尖化开的刹那,云挽歌突然扑簌簌掉下泪来。
她手忙脚乱去擦,却越擦越多,最后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被子里。
被窝里传来沉闷的呜咽声。
云洛曦的手悬在半空。
她看着被子里鼓起的一小团,突然单膝跪上床榻,连人带被整个捞进怀里。
“好啦,别哭了。以后天天给你带。蜜饯果子、糖蒸酥酪,御膳房有什么咱们吃什么。”
被子团扭动两下,钻出个泪汪汪的小脑袋:“真的?”
“不信就算了。”
“我信。”
生怕自己的怀疑让姐姐生气,云挽歌立刻大声应答,还忍不住打了个哭嗝。
好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