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霍格的龙躯已经化为泛着光泽的龙骨十字，在韩秋的目光下，龙躯背部裂开。
‘罪与罚’的惩戒之火在慢慢熄灭，一双黑色膜翼从裂口里探出，渐渐展开。
过程极其缓慢，假使没有这诡异的压制，路明非能带人上去把要冒出来的东西打死千百次。
但偏偏所有人身体里的龙血在失去对应的力量，即便是路鸣泽和路明非也一样受到影响，只不过稍稍还具备点龙化的特征。
咚……远处的恺撒跪了下去。
紧接着近处的昂热也膝盖落地，能看出他的不甘和愤怒，但有些差距不是愤怒能抹平的。
他要面对的生物比梅涅克·卡塞尔曾面对过的更为恐怖。
在昂热之后，芬格尔等人陆续跪下。
以路明非收尾，只剩下韩秋独立，拖着疲惫虚弱的身体见证真正的恐惧。
黑色膜翼彻底伸展出来，悬于高空的权杖接收到某种命令，径直飞向了那个怪物手中。
浑身漆黑的怪物，从尼德霍格的龙躯里孕育而出。那还是龙，黑色的龙，人形的龙。
仍然是尼德霍格，舍去龙躯后的尼德霍格，以龙化姿态出现，威严比龙躯更甚。
韩秋没感觉到领域，因为这片领域笼罩整个空间。
世界树的树枝彼此交错遮天蔽日，尼德霍格的领域同样如此。
“完美了。”尼德霍格握住权杖，无形的精神冲击直接将恺撒的意志碾碎。
要怪也只能怪恺撒大帝距离龙躯太近，又太过弱小，黑色皇帝的一个念想便让他目光溃散，瞳孔里的金色光芒慢慢熄灭。
“你还有余力吗？神明。”尼德霍格带着笑意瞥向韩秋。
韩秋与尼德霍格对视，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张脸，尽管有黑色鳞片覆盖着，他依旧觉得熟悉。
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脸，面部微胖，略显憨厚却又有种中年男人的沧桑感。
“够能藏的。”韩秋苦笑着说。
“藏？”尼德霍格龙翼颤动，瞬息间出现在韩秋面前，“不藏着，怎么能消耗你们的力量呢？况且，我也需要时间消化世界树的因果，恢复自身。你已经耗尽了自己的因果，剩下的因果，跟你没关系了。”
“怂。”韩秋吐出这么一个字。
他最后的倔强只在嘴上。
“你不也一样吗？如果我不死亡，进入茧化，你会出现？”尼德霍格朝韩秋探手，“我找了你多少年。”
“你的手真黑，丑陋。”韩秋深吸一口气，等待黑色皇帝的处决。
但那只手越过了他，朝他身后的世界树而去。
砰的一声，尼德霍格一拳落在世界树的主干上。
激起的精神元素动荡让韩秋再一次恍惚，而其他人猛吐出一口鲜血。
“我对杀你没什么兴趣，杀了你，反倒事与愿违。留一个荒芜的世界给你，让这个世界成为通道的钥匙，你觉得如何？”尼德霍格问，抬手又是一拳。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韩秋很想给尼德霍格来个一击毙命。
如此贴近的距离，多好的机会啊……可韩秋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连续的精神元素动荡让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僵住。
即便还有行动的能力，他也无法对尼德霍格造成什么有效伤害。
吸收那个压制血统的领域已经让他成为寻常人，所剩的因果之力连窥探外界情况都做不到。
他能做些什么呢？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任由尼德霍格羞辱。
如果还有因果之力，倒是可以重新激活自己应有的力量，重新回到王该有的境界。
奈何啊奈何，奈何不了眼下的困境。
吸收掉的领域成了囚笼，韩秋已经没有打开囚笼的钥匙。
如果说……能触碰到属于尼德霍格的权柄，补全自己言灵图鉴缺失的那一角，应该就可以突破囚笼了。
好多如果，也只是如果。
韩秋逐渐有了认命的心态，就这样吧，又有点不甘心，明明已经接近尾声了。
世间诸般风景，来不及一一阅览。
自己回不去的话，会怎么样呢？彻底死在这里？
有些好奇啊……好奇。
尼德霍格终于停止轰击世界树，这棵不知来历不知作用的树如此茂盛，裸露的粗壮根部重新埋回土里。
如若春来，干枯的地面万物生长。
尼德霍格所代表的是毁灭，为何让这里焕发生机。
韩秋的疑惑越来越多，忍不住开口问：“能讲讲怎么回事吗？”
“这种语气，可不像是对敌人说话的口吻。”尼德霍格松开抓住权杖的手。
韩秋转身，背对着尼德霍格。反正已经这样了，再危险能危险到哪儿去，不如好好见证。
尼德霍格之前的接连出拳在世界树的主干上留下深深的凹槽，金色权杖恰好能落入其中。
“在你看来我已经是死人了，敌人不敌人的，重要吗？”作为唯一能跟尼德霍格并肩站立的人，韩秋认输意味着世界认输。
世界差不多已经输了，在韩秋看不到的外界，数不清的死侍和亚种陷入进一步的疯狂。
“你想知道什么？”尼德霍格问。
“这诡异的领域，是‘皇帝’的影响吗？”
“是。”尼德霍格没想到韩秋会问一个这么蠢的问题，“不然你觉得会是什么？”
“圣子和圣灵不该受到‘皇帝’的影响。”
“影响他们两个的是世界树。”尼德霍格觉得有些好笑：“这就是你的问题吗？”
“只是其中的一个问题。”韩秋刚要问出下一个问题，脖子被尼德霍格捏住。
鳞片的冰凉感让他浑身一哆嗦。
“你只有一个问题的时间了，通道将会开启。”尼德霍格提醒。
“讲讲世界树吧。”韩秋落寞地说：“讲讲王座。”
“你想问的是两个世界的联系，对吧？你其实想问的是你自己，没什么不好意思问的。这是我对你的尊重，尊重之后便是我的怒火。”尼德霍格说。
韩秋点头，“总觉得我会死得不明不白，不太想死得不明不白。”
权杖和世界树融为一体，枝繁叶茂的树木再度开始变化，遮天蔽日的树枝蜷缩下来，生机的光萦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