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里的喝彩声透过雕花窗棂漫进包厢,台上正唱到《长生殿》的\"凉生亭下风荷映水翩翩\",夜子韬却半点没听进去。
他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的冰裂纹,目光平静的落在对面静坐的姜柔身上,心底却早已翻涌得不像样。
这女人竟想离开京城?她怎么敢?
夜子韬暗自磨牙,只觉她蠢得无可救药。
京城里有锦衣玉食,有神女的照拂,只要她愿意,什么尊贵的身份没有?
甚至说,她要嫁人,也绝对能去哪个官宦人家做个主母。
可她,偏要离开京城。
他喉间发紧,放在桌下的手指尖捏住袖子的力道重了些。
他私下曾描摹过她对自己倾心的模样,而此刻看到那微红的脸却没有一丝欣喜和激动。
“夜公子,我想好了,这京城呆了几十年也没什么留恋,你说过广省那里四季如春,江南的风景如画,好想去那里看看。”
她拢了拢大氅,“这京城的冬天太冷了,我最怕冬天的寒凉,一到这个时候这手和胳膊就疼的厉害,夜公子,你说我去广省定居好不好?”
她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夜公子,就看向了楼下台子上唱戏的人。
夜子韬急火窜上心头,却又被他强行按下去,面上仍维持着温雅笑意。
“怎么就忽然想离开京城呢?都说故土难离,若是游玩还是等四月出去最好,春光明媚,不冷不热一路都是美景。”
姜柔捏着绢帕的手轻轻动了动,目光不自觉地又偷偷在夜子韬身上打量了一下。
他今日着一身玄色貂裘裹身,领口袖口露出银狐毛的雪白,衬得他面如冠玉,愈发清俊。
乌发用玉冠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倒添了几分温润。
看见姜柔看过来,笑了笑,那眉如墨画,眼若寒星,只看的姜柔心砰砰乱跳。
那鼻梁高挺,唇色偏淡,组合在一起是说不出的好看。
“姜夫人你觉得我说的如何?”
他微微拢了拢衣襟,指尖露出玉扳指,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晃花了姜柔的眼。
“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若是觉得京城待的闷了,四月天出去最好,春暖花开心情都会很好。”
看着别人发呆,还被人发现,她心虚的挪开视线。
这人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周身既有冬日的清冽,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矜贵,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人,真是赏心悦目。
她抿唇,有种不能言说的羞耻。
“我,我不喜欢冬天,想去个温暖的地方。”有你陪着最好,她心里说道。
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连垂眸时眼睫的弧度都恰到好处,比以前认识的男人强上百倍,更别提那个只会赌钱骂人的苏二狗了。
她特别想离开京城,离开有女儿和苏二狗的地方。
\"方才听你说,想去广省,其实去江南也挺好,只是你说的定居……\"
夜子韬声音刻意放得温和,眼神温柔的看着姜柔。
姜柔抬眸撞上他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烫,轻声应道:
\"是,之前听公子说过江南的烟雨,还有蜀地的山川,总想着亲眼看看,我…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她脑海里是夜子韬给她讲的游历见闻,眼底泛着向往,憧憬着未来在那么美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还有他的日子该有多美。
\"京城虽好,可总像个笼子,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你说的那些地方,真是让人向往,不似这京城寡淡无味。\"
夜子韬端茶的动作一顿,心底那点郁闷又冒了头。
这蠢女人,竟把外面的漂泊当趣事?她知不知道一个妇人出门会遭遇什么?没权没势活的是多无趣!
也就是她喜欢隐藏着一切。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拥有什么?
尤其是在京城,她几乎拥有全天下最好的一切,只要她想,皇帝都没有她活的舒适。
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为过。
他强压下反驳的冲动,放缓语气:\"江南虽美,却多阴雨潮湿,哪有京城干爽?再说江湖路远,你一个女子独行,何等凶险。\"
“你,你不是说你不会在京城待太久吗?我,我就是想,也许可以一起。”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头也埋得更低,指尖绞着绢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