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尔古丽脸上的狠戾之色瞬间僵住,眼底满是错愕和慌乱。
康妃……康妃怎么敢?!
殊不知,康妃正是在赌。
赌巴哈尔古丽绝不敢将事情闹到御前,引发更大的风波。
只有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她才有可能挣脱无休止的胁迫,拿回那本致命的佛经。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滞了……
对巴哈尔古丽来说,那本佛经是她钳制康妃的把柄。
没有它,康妃还会听她的吗?
可是不给,康妃铁了心要跟她鱼死网破……
而且……王爷等不了。
只有让敦妃痛失爱子,才能稍解她的心头之恨,更让陛下分心,给王爷一丝喘息之机。
她必须赌这一次!
就在康妃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处时——
“等等!”
巴哈尔古丽急切的声音,终于在她身后响起。
康妃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面上依旧是那副冷硬的模样。
巴哈尔古丽的胸口起伏着,显然内心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挣扎。
她死死盯着康妃,咬着牙道:“好……我答应你!可以先把佛经还给你。”
随即,巴哈尔古丽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阴鸷,警告道:“但若康妃姐姐拿到东西后敢反水,或是阳奉阴违……”
“就别怪我把姐姐之前做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抖出去!”
“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
康妃迎着巴哈尔古丽的目光,心跳得十分快,面上却不动声色:“不会。”
巴哈尔古丽狠狠剜了她一眼,才极其不情愿地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
正是那本记录着康妃秘密的佛经。
她是咬着后槽牙,将东西递了过去。
康妃伸出手迅速接过,紧紧攥在手里。
这一刻,她心头百感交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康妃姐姐,记住你的承诺!”
巴哈尔古丽冷冷道:“三日之内,我要听到三皇子的死讯!”
“否则……陛下就会知道,你为了助我出冷宫,是如何收买法图寺的僧人,并在五皇子的周岁礼上对他下手的!”
“届时,你又该如何解释?”
“即便没有这本佛经,陛下也会相信我的说辞!”
康妃将佛经紧紧按在胸口,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只低低应了一声:“……本宫知道。”
两人不再多言,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回到储秀宫后,康妃一直强撑着的冷硬姿态,瞬间垮塌下来。
她踉跄几步,跌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怀中紧紧抱着那本失而复得的佛经。
康妃低头看着,这本能将她打入万丈深渊的小册子,眼眶骤然一热,压抑了太久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汹涌而出……
起初是无声的啜泣,随即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呜咽。
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面对巴哈尔古丽阴鸷狠毒的目光,她的内心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是何等的提心吊胆……
每一句对话,每一次对峙,都像是在万丈悬崖边行走。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她怕。
她真的怕极了。
怕巴哈尔古丽不管不顾,将情诗的内容公之于众。
怕陛下震怒,怕家族蒙羞。
怕自己落得个身败名裂,凄凉惨死的下场。
好在……好在最后关头,她赌赢了!
她那番鱼死网破的狠话,逼得巴哈尔古丽不得不退让,将这要命的东西还了回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康妃抱着佛经,哭得不能自已。
不知过了多久,康妃用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
彩菊一直安静地守在一旁,见康妃情绪稍定,才默默端来一个火盆,里面炭火正旺:“娘娘,赶紧把这东西烧了吧……”
康妃的目光落在火盆上,缓缓翻开佛经,目光停留在那两行,自己情难自禁时写下的情诗上。
这是她心底最隐秘,最柔软的秘密,如今却成了最致命的污点。
康妃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冷寂。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这本承载了太多恐惧和不堪的佛经,丢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盆中。
橘红色的火焰蹿高,迅速舔舐着纸张,墨迹在高温下扭曲、模糊。
那两行情诗率先化为灰烬,随即整个册子都被火焰吞噬,最终化作一小撮再也无法辨认的灰烬。
康妃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此刻才真正松懈下来。
“娘娘。”
彩菊上前一步,欣慰道:“恭喜娘娘,往后再也不用受巴哈尔古丽的胁迫了。”
康妃脸上却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望着那盆渐渐熄灭的炭火摇了摇头,脸上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彩菊,你想得太简单了。”
“巴哈尔古丽方才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就算没了这本佛经,本宫也已经沾了一身的泥泞。”
“她若狗急跳墙,将之前本宫助她出冷宫,以及她暗示本宫的那些事,统统捅到陛下面前……陛下会如何想?”
“陛下定然会追问,本宫当初为何要助她?”
“若巴哈尔古丽届时胡言乱语,将……将本宫对醒尘大师那点不该有的心思攀扯出来……即便没有白纸黑字的证据,陛下心中难道就不会怀疑吗?”
说到这里,康妃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一个被陛下怀疑爱慕方外之人的妃子,在后宫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只怕日后陛下见到本宫,都会觉得膈应,觉得本宫不洁……”
这番话让彩菊瞬间从喜悦中清醒过来,脸色也跟着白了白。
是啊,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根除。
尤其是涉及帝王尊严和妃嫔德行之事,根本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要陛下心里存了疑影,娘娘在后宫的日子,就算彻底到头了……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彩菊焦急道:“难道、难道真要按巴氏说的,对三皇子下手……”
“不!”
康妃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稚子无辜。”
“上次那般对岁安,实在是逼不得已。本宫至今想起,心中仍懊悔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