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萧瑟。
行人稀落。
当驱马到了明德门的时候，就能发现和之前明显的差别。
天气已经彻底的寒了下来，便是一向不论刮风下雨仍旧是排成了长蛇入城的商队，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就算是偶尔有个商队，也压根用不着等待，直接就能入城。
持续的严寒，可是要比刮些风下些雨难熬的多得多的。
更别说，这天气下，随时就能下雪，只要大雪一来，真真的寸步难行。
几乎什么都干不了！
商队，差不多全都歇息了，现在来往的也都是即将歇息的商队。
严寒不仅是让动物冬眠，也制约着人们。
一起，都在等着明年。
不过，等入了明德门，张楚眼眸，不由猛地一亮。
就连裴行俭和李泰也都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珠子，望着眼前的一切。
朱雀大街中央的御道，铺上了血红血红的地毯。
两侧的商家店铺，每个窗户上都张贴上了喜气洋洋的大红喜字，就连匾额，都被红色的绸缎包裹。
大街两旁竖起了密密麻麻凤舞九天主题的立灯。
立灯的样式全都是各种形态的凤凰，好看极了。
就连头顶上，都用大红大红的绸缎拉了起来， 把整个朱雀大街都笼罩在了一片红色海洋里。
说实话，比燃烧的火焰还要旺盛。
“赵国公，着实是费了不小的心思啊。”张楚抄着手，放慢了速度，打量着走过朱雀大街，笑道。
“谁说不是啊。”李泰也感慨着打量着四周，沉默了会，又道：“长乐······师父，你说长乐嫁给长孙冲，会幸福吗？”
不过这话刚问出来，李泰就笑出了声，仿佛自问自答般，再开口：“这两个字，好像和公主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张楚眯了下眼眸。
“回宫吧。”
“这么多天，一直在北山，陛下和皇后定是思念的很。”
“不过，北山煤炭之事，不要多说什么。”
张楚提醒，皇城就是一个长满窟窿的海绵，不论什么消息都很难瞒住。
李泰应下，没有问为什么，师父吩咐，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李泰走了，纵马过长街。
这么多天不曾见过爹娘，自然心里皆会思念，这和皇子不皇子，没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长乐就要婚嫁，今后，想要再见，也不如现在这般随意，轻松了。
张楚带着裴行俭则是直接回了府邸。
回去的路上，路过了一个炭铺。
门前挂着的价格，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三三两两的百姓前来购买。
温度，相比于前几日，降到了一个小谷底。
手拿出来，就感觉要被冻上了一样，一呼一吸间，全都是白霜，连眼睛都被寒气侵袭的有些睁不开了。
快要下雪了。
等下了雪，温度将又会来一个急坠，到时候，百姓将会被逼的无奈，就算木炭价格再高，也得买了。
不然，真的是会死人的。
现在，很多很多需求方，还都是在观望，在等待，在期盼着木炭的价格还能不能回落些。
“师父，他们真的是一点不顾百姓死活。”
“咱们北山的煤，什么时候出售啊。”
裴行俭咬牙切齿，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张楚轻轻一笑，神情松散，不过，语气却比这天气还要更冷冽些：“快了，快了，就等第一场雪的到来了。”
“这木炭的价格，估摸着还有两次上涨的空间，等到了最高的时候，老子要把这群人，全都埋在雪崩里，老子要让他们知道知道，当大雪崩塌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严寒，也不能只让百姓体会，这群人，是该尝一尝了。”
张楚哼了一声，稍稍加快了速度。
裴行俭用力点了点头，对于师父说的这些话，他举双手双脚支持。
这群奸商！
呸！
就该这样好好的收拾一顿！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永崇坊，刚到了家门口，就听见一声差不多可以刺破苍穹的欢呼声。
“快来啊，快来啊。”
“伯爷回来了，伯爷回来了！！！”
“快些，快些，快些·······”
是八花的声音。
然后，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叮铃咣当的声音，张楚在马背上压了压身子，笑着朝里望去，就看见吴娘双手捧着一身大红色的官袍，步伐匆匆。
而在她身后，便是大花二花等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铜罗牛鼓，喇叭琵琶········
吴娘迈出府门，手里捧着官袍，神神叨叨不知道念着什么，而后，双膝跪下，高高举起手中的官袍，高呼道：“奴婢恭迎伯爷回府！”
而后，便是身后的大花二花她们，激动的跪下，齐齐道：“奴婢恭迎伯爷回府！！！”
“奴婢恭迎伯爷回府！！！”
“奴婢恭迎伯爷回府！！！”
“········”
而后便是敲敲打打的声音了。
张楚能听得出来，她们是排练过的，很想保持在一个节奏上，但，确实是难为他们了。
显得有些杂乱，不过，却更是热闹些。
王铁牛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牵起了缰绳，抱来了马凳，他望着张楚，神情凝重，嗓音都不由提高了几分：“伯爷，请下马。”
张楚哭笑不得。
但，心中颇有几分暖流涌出。
虽说自己对伯爵这个爵位不太感冒，可望着吴娘王铁牛她们一个个亢奋坏了的样子，就像是孩子，听到了自己的父亲升职了，提薪了那种打心眼里迸发出来的骄傲。
张楚情绪不免也有些翻涌，甚至还诞起了自己还得努力拼搏啊，一个小小的伯爵，似乎还不太够这种想法。
是啊！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是这个家的家主了。
有这么多人，在自己庇护下活着。
当家的！
三个字，说出来轻飘飘，可背后的意义，浓缩着这个族群千百年来发展壮大的精神内核。
这个家，是自己的。
裴行俭也赶紧下了马，恭敬地站在一旁，躬身，规规矩矩行着弟子之礼，大喝道：“恭喜师父，贺喜师父，位登伯爵，弟子，与幸荣焉！”
张楚颔首，长长吐了口气，在王铁牛的搀扶下，翻身下马。
走到吴娘前，摸了下比自己之前官袍更深一层的绯红袍子，之前褚遂良身上穿着的就是这一款，不过，自己这身袍子比他的袍子更好看，因为这是勋爵而赐的袍子，可不是一般官员能比的。
上面的金丝花纹，栩栩如生。
张楚再望向大花二花三花她们因为激动而涨红了的脸，也因为太过于投入敲打吹弹而用出了浑身力气从而冒出来一头细汗的样子，迈步，朝里走去。
“都起来吧。”
“回家。”
“吃饭。”
回家，吃饭。
这四个字，平平无奇，可却代表了最朴素的感情，就像是父亲呼唤自己的孩子那般。
“诺！”
裴行俭吴娘她们齐齐应下，紧紧跟向了张楚，生怕自己掉了队，一同朝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