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子弟兵，那就是见了亲人。
在主任的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的，终于到达那地方，还好并不是深坑，而是一处塌陷，只是面积略大。
“这个必须垫起来，”
班长看了半天，终于给出了办法，可用啥来垫呢？如果用土的话，不一定能夯实呀，若是再有雨水，很可能又成了泥坑。
周明没说话，而是踏着泥往前走了一会，才发现别的地方虽然没坑，也都高低不平，尤其是有些人家的门口，垫了不少炉渣，比两边都高出不少。
不过，炉渣的确不错，起码不再往下陷了。
周明将看到的跟班长一说，大伙也都说好，只是整个路都稀烂的，如果垫炉渣，地面肯定会高不少，遇到大雨时，雨水就会灌到院里去。
这也是个问题啊，这左不行，右不行的，一时僵在了这里。
“看来小打小闹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这样吧，先拉些炉渣过来，把这个坑填了，别的地方请示一下局里。”
修路可不是小事，除了费用还需要时间。
“这个坑需要的炉渣也不少，要不，我去火车站一趟，从那边拉一些过来。”
民用的炉渣量不大，还都跟垃圾混在一起，目测这个坑最少得两车。
主任一听他们的话，借了两辆架子车，周明和李牧各拉了一辆，后面又跟了两个人，路上好有个替换。
这里距离火车站不远，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他们拿着介绍信，车站也没打绊子，直接放行了。
煤渣堆上有很多拣煤核的小孩，一如他们小时候，周明来的次数不算多，可钱来当年几乎天天都来，他们家孩子虽然不少，可干这个的只有他。
“你还记得不，我当年的那个外号。”
“想那些干啥？都过去了。”
“还真过不去，那会只有你和猴子不这样叫我，黑鬼子，呵呵，还真是贴切。”
李牧没想到，人高马大武艺又好的钱来还有这段历史，要说自己被霸凌，还能说得过去，毕竟个头不占优势，难道他小时候太怂了？
“你几岁开始练功的？小时候不会打架呀？”
“开始没少打，后来人家一告状，我妈就打我一顿，时间长了就不敢了。”
李牧表示同情，他小时候个子太低，老是被同学欺负，他每次带彩回家，爸妈不问青红皂白，再打他一顿，直到跟了师父，才有了撑腰的人。
他们装了满满两车煤渣，回到了胡同里，只见班长带人铲了很多泥巴，都堆在了胡同口，打算待会运到河堤边。
“实在人力有限，只能铲这么多了，你们也辛苦了。”
架子车真不小，四个人轮流拉，也累的够呛，衣服都湿了。
“谁，谁叫你们往这里倒的？哎哟，这些煤渣滓不硌脚吗？”
这边正在干活呢，突然出来个老太太，大声呵斥着，一脸的凶相，煤渣硌脚不假，可总比踩泥强啊。
“李大妈，这不是权宜之计嘛，这么个大坑不填了，回头天一黑，看不清的就得掉进去，你冲着解放军同志喊什么？”
听到主任说话，老太太到底有些怕了，只拿眼睛狠狠瞪着他们，
“待会我们找东西砸一砸，就不会太硌脚了。”
班长看她生气，还解释了两句，谁知道她转身就回去了，院里却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这是打孩子撒气？
周明的血噌的一下就上了头，他小时候没少被打，多数就是没来由的，不光周王氏、李月娥，有时候周继祖也会拿他撒气，谁叫他是家里最小的？
他二话没说就推开了门，只见老太太揪着一个小女孩，拼命的挥着巴掌，看到他去了，竟然打得更凶。
周明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冷眼看着她，
“新社会不许打人！”
班长也跟了进来，看到小孩一身单薄，哭的都上不来气了，不由也心疼起来。
“老太太，你有气跟我们说，打孩子算什么？她爸妈要是知道了，也不能答应吧。”
“哼，我家孩子，爱打就打，问问她有爹娘护着的命吗？哼！”
“李大妈，她爹虽然瘫了，你好歹也是个当奶奶的，就这么对妞儿，怎么下得去手啊，来，让姨看看，上次给你的夹袄呢，怎么没穿？”
女孩有个四五岁了，怯生生地看了眼奶奶，才细声细气地说，
“奶奶说挺好地衣服，穿着糟蹋了，就拿去换了棒子面。”
主任叹息一声，到底没再说啥，
周明看了那老太太一眼，身上穿的也是单衣，补丁摞着补丁的，看起来是困难。
周明抓了一把水果糖，递给了小姑娘，便跟着班长出去了，不知主任又说了啥，院里也安静下来，
直到天黑，胡同里的路总算都铺好了，班长果然找了一台夯机，将整个路面都压了一遍，地面一下瓷实了，就算再有大雨，也不会变的稀烂。
临走时，周明专门问了那老太太一家，主任长叹一声，
”唉，李大妈以前不这样，都是日子太难了，妞儿她爹以前在钢铁厂上班，后来出了工伤，住了半年院，就瘫到了床上，厂里给办了劳保，可那点钱养不活一家四口，
李大妈早年守寡，好容易养大了儿子，受不了这个打击，天天打骂媳妇，妞儿她妈回了农村，每年还给送点粮食来，最可怜的就是妞儿，老太太一生气就打孩子，嫌她不是个儿子，谁都劝不住。
周明的拳头都硬了，可最终还是松了下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得想个法子，救救这个孩子。
当晚回到宿舍，都在骂那老太太不是人，虽然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可现在到处都在破四旧，她竟然还敢搞封建的一套，
“哼，明天告诉小将们，这是旧思想，让他们教育教育她，”
周明被逗乐了，怎么教育？她家穷的都没东西砸，不过是被训一顿，回头再打孩子。
他打算见见那个瘫了的男人，如果跟他妈是一路人，就想办法将女孩送到妈妈家，每年都来送粮食，她肯定还惦记着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