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举一不敢托大,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语气里满是真诚:
“人人说欧阳院长大医精诚,仁者无界,今晚一见,所言非虚,您真是我等后辈的楷模,我恳请您给我日后登门求教学习的机会。”
徐举一这话并非全然的客套。
欧阳震海在医学界的名声,早已是金字招牌,不仅医术精湛,更难得的是一辈子坚守医者本心,多少疑难杂症在他手里起死回生,多少家境贫寒的患者被他无偿救治。
徐举一深知学无止境,能得到欧阳震海这样的前辈指点,对他而言是求之不得的机缘。
欧阳震海闻言,侧了侧脑袋,花白的鬓角在病房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伸出枯瘦却有力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徐举一的方向,语调陡然变得像个老顽童,带着几分戏谑:
“调皮,跟菲丫头一样调皮,连连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说到底,就是为了堵我的嘴,不让我追问你那手法的来历,年纪轻轻,行事倒是比老狐狸还老到嘛。”
众人被他这番话逗得忍俊不禁,原本略显拘谨的氛围瞬间松弛下来。
林莉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也终于舒缓,眼底的倦意里透出几分笑意,看着欧阳震海的目光愈发亲近——这位长辈,向来是外严内慈,嘴上爱打趣,心里却比谁都通透。
不等徐举一开口辩解,欧阳震海话锋一转,突然拔高了音量,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与期许:
“哎呀!好啊!要是咱们华夏的年轻一辈,都能像你这样,既有真本事,又懂谦逊敬畏,还藏着一颗向上的心,那中华民族的复兴,指日可待啊!”
这话一出,病房里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岳鹏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张倩也收起了脸上的俏皮,就连病床上刚缓过劲的林菲,也忍不住微微侧头,望向欧阳震海的方向。
毕竟,每个人的血管里都流淌着炎黄子孙的血液,每个人的心底,都或多或少潜伏着一份为民族、为家国奉献的理想。
只是平日里被生活的琐碎裹挟,这份理想往往被深埋心底,可一旦被人点破、被人唤醒,那份源自骨子里的热血与担当,便会瞬间涌上来。
众人望向欧阳震海的目光里,渐渐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敬仰,那不仅是对一位医学界泰斗的尊重,更是对一份家国情怀的共鸣。
徐举一被欧阳震海这番突如其来的拔高,说得有些手足无措,脸颊微微发烫,原本从容的神色里添了几分窘迫,挠了挠头,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原本只是想表达谦逊,顺带为自己的“特殊手法”打个圆场,却没料到欧阳震海会引申到如此高度,这份沉甸甸的期许,让他心里既感动,又有些压力。
欧阳震海将他的窘迫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随即又恢复了沉稳,缓缓开口道:
“徐总,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别推辞。
像菲丫头这种突发的脊柱错位、神经受压的患者,一年之中,来我院求诊的也有好几例。
这些患者大多年纪轻轻,若是治疗不当,后半辈子就要受病痛折磨,甚至可能落下终身残疾。
到时,如有需要,我希望您能莅临相助,帮这些孩子一把,可否?”
他这话听得众人心里一暖,只当是欧阳震海怜恤患者,想为更多人谋求生机,纷纷看向徐举一,眼神里满是期待。
可只有欧阳震海自己心里清楚,他藏着一点小小的心思:
此子的正骨手法,他并未亲眼目睹,虽然林菲的病情好转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打心底里为孩子高兴,也不愿在众人面前质疑这份“奇迹”
毕竟,能让患者脱离痛苦,本就是医者最大的心愿。
可作为一名严谨了一辈子的医生,欧阳震海始终信奉“眼见为实”,这世上没有凭空出现的“神奇疗法”,是真有绝技,还是运气使然,总要经过实践的检验。
以后再遇到类似受伤的患者,再邀此子出手,一来能帮患者解除病痛,二来,也能亲眼看看他的手法究竟有何独到之处,是骡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才能辨出真假。
到时候,若是此子真有真才实学,他不介意好好栽培,甚至将他引荐给更多医学界的前辈。
让这份“绝技”能造福更多人;若是徒有虚名,也能及时提醒,避免他日后误人误己。
欧阳震海这番话,看似是请求,实则是把徐举一稳稳地架到了这份上。
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在刚刚抒发了家国情怀之后,徐举一若是拒绝,不仅会显得小气,更会辜负欧阳震海的期许,甚至可能被人误解为“藏私”。
徐举一自然也听出了话里的门道,心里了然,却也没有半分犹豫,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了腰板,语气谦逊却坚定地应下:
“欧阳院长言重了,谈不上‘莅临相助’,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前来向您学习,也愿尽我所能,帮那些需要帮助的患者。”
没法子,华夏千年的文化熏陶,国人之间的相处,本就讲究一个“委婉”,很多话不用明说,点到为止,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只当是寻常的客气。
欧阳震海的心思,徐举一猜透了七八分,可他并不反感,反而觉得,能通过这种方式,既能帮助他人,又能得到前辈的认可与指点,是件好事。
林莉一直悬着的心,直到此刻才彻底落了地。
她下意识地抬腕看了看手表,表盘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表盘的微光映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林莉抬头上前一步,语气里满是愧疚与感激,对欧阳震海说道:
“欧阳伯伯,这么晚了,实在辛苦您了。
现在菲菲已经无大碍,您老年纪大了,可不能这么熬着,也该早点回去休息。
今晚我留在这里陪菲菲,明天起床我来接您,陪您去喝早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