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举一胸腔里漫过一阵细碎的暖意,嘴角却不受控地牵起抹苦笑,抬手按在眉心轻轻揉着,指腹碾过酸胀的穴位,声音里裹着层不易察觉的沙哑,像蒙了层薄砂:
“没事啦,可能刚才开车迎了风,眼睛干得慌。洗把脸就缓过来,咱们先出去吃东西,别让她们在外头等急了。”
话落他便要抬步,手腕却被张倩轻轻拽了下,小姑娘眼底满是不置信,澄澈的眸子瞪得溜圆,分明是看穿了他的掩饰。
见徐举一不肯松口,她也不纠缠,猛地扭头转向岳鹏,腮帮子微微鼓着,眼神凶巴巴的,像只炸了毛的小老虎,那眼神明晃晃写着“快从实招来,别想帮他瞒”,连带着眉梢都挑着股较真的劲儿。
岳鹏半点不惧她这架势,反倒觉得有趣,勾着唇角俯身,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张倩挺翘的鼻尖,声音压得低低的,裹着几分戏谑:
“别忘了,你这会儿是被哥护着的傻妹子,太聪明容易露馅,懂不?”
“你才傻!”
张倩气得脸颊泛红,鼓着腮帮子像只圆滚滚的河豚,张嘴就往岳鹏点着她的手指咬去。
岳鹏早有防备,指尖飞快往后缩,张倩一口咬空,牙齿“咔哒”撞在一起,当即“嗷”了一声,委屈得眼眶都泛了点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扭头就往门外走,临走还不忘狠狠甩上门,“砰”的一声闷响,震得卫生间瓷砖都颤了颤。
徐举一和岳鹏对视一眼,眼底都浮起无奈,齐齐摇了摇头,连带着空气中的紧绷感都散了些。
徐举一拧开水龙头,冰凉的自来水顺着指缝泼在脸上,凉意顺着皮肤渗进肌理,混沌发胀的脑子骤然清醒了几分,额角的疲惫也淡了些,他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洗手台的瓷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岳鹏也不客气,背对着徐举一就解了裤链放水,水流撞击瓷壁的声音在安静的卫生间里格外清晰。
正畅意间,卫生间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张倩风风火火折了回来,吓得岳鹏浑身一哆嗦,水流瞬间偏了方向,直直射在墙面上,溅起一片水渍。
他脸刷地涨红,手忙脚乱地按住,窘迫得耳根都发烫。
张倩却半点不在意他的尴尬,眼神瞟都没瞟他,手里捏着两张折叠的纸,指尖捏得紧紧的,脚步轻快地凑到徐举一面前,眼神里藏着雀跃,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神秘:
“刚从罗萍后兜摸来的,你瞅瞅!有用没用跟我说声,我得赶紧放回去,别被她发现了。”
徐举一满心疑惑地接过,指尖触到纸张粗糙的纹理,缓缓展开,目光落在上面的字迹时,原本还带着几分疲惫的神色瞬间僵住,眼底的倦意褪得一干二净,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都顿了半拍。
纸上的内容密密麻麻,赫然是云鹰集团上半年计划推进的项目纲目汇总,从核心项目到配套规划,连推进节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这样全面的统计资料,整个公司里,也就董事长办公室的核心人员,还有侧田洋子牵头的助理小组能接触到,旁人连边角都碰不着。
罗萍不过是资料库的办公室主任,日常只负责资料归档整理,怎么会藏着这份机密资料?
是她自己悄悄搜集整合的,还是有人整理好后特意交给她的?
这份汇总最终要递到谁手里?
是公司内部的人,还是外头的竞争对手?
一连串的疑问像惊雷似的在脑海里炸开,徐举一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指尖捏着纸张微微发颤,后背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帮林莉找出公司里的内鬼,这事一直没什么进展,像块沉甸甸的大石压在他心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张倩这时候从罗萍身上摸出这份资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意外之喜,让僵持的局面陡然有了突破口。
之前他一直怀疑刘英,总觉得她行事有些藏着掖着,特意安排兄弟们暗中盯着,可这几天下来,刘英上下班规律,私下也没和可疑人物接触,半点突破都没有。
可今晚刘英也在这儿,和罗萍低头说过几句话,会不会两人之间早有勾兑,是一伙的?
嘶……徐举一倒吸口凉气,思绪猛地飘远,任潇潇会不会也有问题?
之前罗萍和任潇潇突然搬到他对面住,当时只当是巧合,可如今想来,哪有这么巧的事?怕是刻意为之,盯着自己?
一个个问号在脑海里盘旋,缠得他头皮发麻,却也渐渐疏通了些脉络,零散的线索像是被串了起来,隐约能看到些模糊的轮廓。
他暗叹一声,要是有公安局那样的特权就好了,把人抓起来一审,是非黑白立见,哪用得着这般费尽心机猜测试探。
压下心头的波澜,徐举一凑到张倩耳边,语速极快地低语几句,细细交代了等会儿该怎么配合,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张倩眨了眨眼,飞快点头,眼底闪过抹了然。
一旁的岳鹏趁机心急火燎地拉上裤链,拍了拍胸口,长长松了口气,脸上的窘迫还没褪去,耳根依旧泛红。
张倩出了卫生间,在外头慢悠悠溜达了一圈,目光时不时瞟向罗萍,见她正和旁人说笑嗑瓜子,注意力全在闲聊上,便趁着转身递零食的间隙,脚步一晃凑到罗萍身后,手指飞快一动,神不知鬼不觉把纸张塞回她牛仔裤后兜,却没往深里塞,只浅浅卡了个边,风一吹、步子迈大些,随时都能掉出来。
做完这一切,她若无其事地退到一旁,和徐举一对上眼神,接收到他递来的暗示后,当即拔高了些声音,语气带着几分随意的提醒:
“萍姐,你裤后兜好像要掉东西了,看着像钱呢!”
正在嗑瓜子的罗萍闻言,手指顿了顿,看似随意地抬手往屁股后一摸,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眼神微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极快地变了一下,那抹慌乱不过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下一秒便恢复如常,笑着摆了摆手,语气轻松:
“不是钱,就一张废纸罢了,没想到牛仔裤后兜这么不牢,容易掉出来,谢谢你啊倩倩。”
她说着,手指悄悄往后兜一勾,把纸张往深处塞了塞,指尖捏着纸张的力度却不自觉收紧,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女人的心理素质不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