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任潇潇嘴角的弧度骤然凝固，那抹精心维持的甜美笑容僵在脸上，眼尾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突如其来的沉默冻成了尴尬的褶皱。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沉了下去，方才还热络的讨论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中央空调出风口微弱的送风声。
宁小汉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眼神飘向会议桌对面的绿植，仿佛那几片绿萝叶子里藏着化解僵局的答案。
姚昆轻轻咳嗽了一声，却没能打破这凝滞的氛围。
所有人都猛然反应过来，在孙夫人刚经历意外的节骨眼上，大张旗鼓地为顶了她位置的李显办庆升宴，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会寒了孙夫人的心。
就在这尴尬快要漫过会议桌时，任潇潇眼珠忽然一转，像是点亮了一盏小灯。
她脸上的僵硬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狡黠的调皮，声音轻快得像是雨后初晴的鸟鸣：
“徐总！孙夫人劫后余生，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咱们这顿饭，既算是为李总监庆贺新职，也顺便为孙夫人祈福，一举两得，多好的事！”
“对对对！”
宁小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直起身子，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同：
“任部长说得太有道理了！劫后余生本就该好好庆贺，讨个吉利嘛！”
其他人也纷纷回过神来，立刻伸出大拇指附和。
“可不是嘛，借这个机会聚聚，也是给孙夫人攒攒福气！”
“一举两得，任部长这脑子转得真快！”
刚才那股子尴尬如同潮水般退去，会议室里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只是这活跃里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微妙。
每个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为了聚餐找的由头，却又心照不宣地维护着这份“合理”。
徐举一看着眼前这幕，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慨：人类这物种，只要有想要达成的动机，总能在转瞬之间为自己找到无懈可击的理由，哪怕这理由带着几分自欺欺人。
徐举一轻轻敲了敲桌面，清了清嗓子：
“任部长这话确实令人无法反驳，看来这饭得吃，这酒也得喝。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扫大家兴的话。”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住，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果不其然，刚才还满脸期待的高管们瞬间垮下脸，眼神里掠过一丝失望，一个个低下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他们都以为徐举一要临时变卦，反对这场庆升宴。
徐举一看着众人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缓缓说道：
“就是酒要控制着点喝。总不能咱们一群人满身酒气地去医院探望孙夫人，那像什么样子？”
这小小的反转让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附和的笑声。
“对对对！徐总考虑得太周到了，得顾及病人的感受！”
“是呀是呀，满身酒气去探病，多不礼貌。”
“万一被医护人员拦在外面不让进，那才叫尴尬呢！”
这会儿，每个人都变得“贴心”起来，仿佛刚才急着要聚餐喝酒的不是同一批人。
乘着这股热络的氛围，徐举一抬手看了眼表，干脆地宣布：“散会！”
晚宴自然设在集团自身的云鹰酒店，包厢里暖意融融，水晶灯的光芒洒在红木餐桌上，映得杯盘熠熠生辉。
几道招牌菜陆续上桌，众人浅酌慢饮，话题从工作聊到家常，气氛十分和谐。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就到了晚上九点。
徐举一放下手中的茶杯，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原以为韩嘉俊对自己的请求并不上心，正打算拿出手机主动打个电话过去询问，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
是韩嘉俊发来的信息，内容简洁明了，只有一行字：
市人民医院，住院部12楼，1208病房。
徐举一立刻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各位，来消息了，咱们现在过去探望孙夫人。”
众人闻言纷纷放下酒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簇拥着徐举一往外走。
十几分钟后，云鹰集团的一众高管浩浩荡荡地赶到了市人民医院。
电梯直达12楼，门刚打开，两名穿着警服的警察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眼神警惕地扫过众人。
“您好，我们是云鹰集团的，来探望1208病房的陈岚女士，她是我们公司的同事。”
徐举一上前一步，客气地说明来意。
守候在电梯口的警察没有立刻放行，而是拿起对讲机低声汇报了几句。对讲机里传来模糊的回应，一来一回间耽搁了好一会儿。
最终，一位愁云惨雾笼罩在脸上的妇人匆匆走了过来，正是孙家的老保姆梅姨。
她脸上带着歉意的神色，对着众人微微欠身，声音压得很低：“实在抱歉，各位。孙夫人现在状态不太好，医生说不宜见客，怕情绪波动太大。万望见谅。”
说完，她没等众人回应，便转身快步走回了长长的走廊中去。
云鹰集团的高管们面面相觑，刚才晚宴上的热络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失落。
他们隐隐觉得陈岚的情况可能比想象中更严重，心里不由得多了一丝担忧。
徐举一无奈地耸了耸肩，叹了口气，向众人说：
“走吧，既然孙夫人需要休息，咱们就不打扰了，大家回去休息。”
就在他扭头向电梯走去的时候，身后的电梯“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
一名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孩托着一个银色的药盘子走了出来，乌黑的头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徐举一回头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护士他认识，正是陪工地老乡住院期间，接触过几次的陈艳护士。
与此同时，陈艳也看到了他，先是愣了一下，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认出了他。
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对着徐举一展露出发自内心的甜美笑容，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是你呀！有段时间没见，你剪了短发，还穿这么高档的衣服，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我刚才差点没敢认你。
怎么，这次不会又是你的同事住院吧？”
徐举一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还真是，又让你陈护士猜着了。只不过，我们倒是想来探望，却连人都见不着。”
陈艳眨了眨眼，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指了指药盘里的吊瓶：
“你们知道具体的病房号吗？病人叫什么名字？帮你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