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疑问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和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现在的位置已经暴露，虽然松本没有立刻下令抓捕，但那只是时间问题，或许松本更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想看看他这只“大鱼”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强攻是死路一条。
他必须进去。
仓库里有他想知道的答案，有“种子”的秘密，有“第二阶段”的关键。
他悄然后退，利用废墟的掩护，撤回到了更远处的阴影里。
他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他堂而皇之走进那个仓库的身份。
他需要一套日军军服，最好是海军马陆的制服，还需要相应的证件和合理的理由。
他匍匐在一片断壁残垣之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仓库外围的动静。
士兵们在紧张地巡逻，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巨大的眼睛，无情地切割着黑暗。几辆军用卡车停在仓库的装卸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陆阳的心也越来越沉。
机会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摩托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挎斗摩托车冲破夜色，朝着仓库方向疾驰而来，车灯刺破黑暗，显得格外突兀。
车上是一名日军海军的传令兵，戴着风镜，背着一个方形的通讯皮包，看样子是来传递紧急命令的。
摩托车在距离第一道警戒线约五十米的地方被哨兵拦下。
传令兵似乎有些焦急，和哨兵大声交涉着什么，指着市区方向，又指了指仓库。
陆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机会来了！
他像一只潜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沿着废墟边缘移动，朝着摩托车停靠的位置迂回靠近。
他需要在那传令兵进入警戒区之前，将他截下，而且必须快，必须无声。
那传令兵似乎与哨兵达成了某种共识，哨兵挥手示意他稍等，转身去向上级通报。
就是现在！
陆阳猛地从阴影中窜出，速度快如鬼魅！
传令兵刚摘下风镜，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后颈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陆阳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软倒的身体，迅速将他拖入旁边的废墟深处。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远处的哨兵似乎毫无察觉，依旧在等待着上级的指令。
陆阳快速地剥下传令兵身上的海军制服、帽子、风镜，甚至还有那双沾满泥泞的长筒靴。
制服带着传令兵的体温和汗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机油味。
他忍着左肩伤口传来的剧痛，艰难地将制服套在自己身上。
衣服有些不太合身，尤其是肩膀的位置，伤口被布料摩擦着，疼得他额头渗出冷汗。
他咬紧牙关，将传令兵的通讯皮包挎在肩上，用皮包巧妙地遮挡住左肩可能渗出的血迹，以及衣服不太合身的褶皱。
他快速翻看了一下皮包里的文件。
大部分是关于市区骚乱情况的通报和命令调动，但其中夹着一张特别通行证，签发人是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一名少佐，允许持证人因“紧急军务”进入静安寺西侧仓库区域。
足够了。
他将传令兵的身体藏在更隐蔽的角落，用杂物掩盖好，然后深吸一口气，戴上风镜，压低帽檐，尽量模仿传令兵走路的姿势，朝着那辆挎斗摩托车走去。
他必须在哨兵回来之前，接替这个身份。
“喂！怎么这么慢？”哨兵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走了回来，看到“传令兵”走近，皱着眉头抱怨道，“上面让核对你的证件和命令！”
陆阳心中一紧，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从皮包里掏出那张特别通行证和一份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命令文件，递了过去，同时用有些沙哑、带着焦急的语气说道：“情况紧急！第七区发生大规模暴动，急需仓库这里的物资支援！松本大佐在哪里？我要立刻向他汇报！”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并且直接点出了松本的名字。
哨兵愣了一下，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和直接点名松本的行为镇住了。
他狐疑地接过证件和文件，借着旁边昏暗的灯光仔细核对着。
陆阳的心跳如同擂鼓，手心微微出汗，但他强迫自己站得笔直，目光直视着前方，一副焦急等待的样子。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证件没问题……”哨兵嘟囔了一句，又看了看那份命令文件，“物资支援？没接到这个命令啊……”
“这是刚刚下达的紧急密令！”陆阳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难道你要耽误军机吗？如果第七区失守，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他往前逼近一步，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在风镜后显得格外锐利的眼睛。
哨兵被他逼人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旁边岗亭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另一名哨兵接起电话，说了几句，然后对着检查证件的哨兵喊道：“是少佐阁下打来的，确认有紧急命令，让他立刻进去向松本大佐报到！”
检查证件的哨兵如蒙大赦，连忙将证件和文件还给陆阳，立正敬礼：“请进！松本大佐应该在主控室！”
陆阳心中暗松一口气，看来刚才传令兵已经通过某种方式验证过身份，或者说，他要传达的命令确实非常紧急，以至于上级直接打电话来催促。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过文件，跨上摩托车。
引擎再次轰鸣起来，他熟练地操控着摩托车，驶过了第一道警戒线。
进入警戒区，内部的防御更加森严。
随处可见巡逻的士兵和固定的火力点。
仓库巨大的钢铁外壳在探照灯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化学药品的味道。
陆阳骑着摩托车，尽量保持着镇定，按照哨兵的指引，朝着仓库主体建筑驶去。
他需要找到主控室，找到松本，更重要的是，找到那些“种子”！
靠近仓库大门时，又有两名卫兵拦住了他。
“口令！”
陆阳心中一凛，他不知道口令！
他猛地刹车，装作十分焦急的样子，不等对方再次发问，便抢先说道：“紧急军情！第七区战况危急！我奉命立刻向松本大佐汇报！带我去主控室！快！”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张特别通行证高高举起。
两名卫兵对视一眼，看到通行证，又听到是找松本大佐，其中一人点了点头：“跟我来。”
陆阳推着摩托车，跟在卫兵身后，走进了仓库侧面的一个小门。
一股更加浓烈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机器运转的嗡鸣声。
仓库内部灯火通明，但结构复杂，到处是管道和金属走廊。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和穿着军服的士兵行色匆匆，气氛紧张而压抑。
陆阳的目光快速扫视着四周，试图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他看到一些巨大的、如同反应釜般的金属罐体，上面连接着复杂的管线，指示灯不停闪烁。
他还看到一些推车上盖着白布，隐约能看到下面是人形的轮廓。
这里绝不仅仅是仓库那么简单，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恐怖的实验室！
卫兵带着他七拐八绕，来到一扇标有“中央主控室”字样的金属门前。
门口站着两名表情冷峻的卫兵，他们的装备更加精良，眼神如同鹰隼。
“传令兵，紧急军情求见松本大佐。”带路的卫兵上前报告。
门口的卫兵没有说话，只是其中一人按了一下门上的通讯器：“松本大佐，司令部紧急传令兵求见。”
通讯器里传出松本那冰冷的声音：“让他进来。”
金属门无声地滑开。
陆阳深吸一口气，推着摩托车，走了进去。
主控室很大，布满了各种闪烁着指示灯的仪表盘和屏幕。
松本志雄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面巨大的玻璃墙前，望着玻璃墙后面一个更加庞大的空间。
陆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玻璃墙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冷库般的房间。
房间中央，整齐地排列着十二只银白色的金属箱，和他之前在叶婉如描述中听到的，以及在昌隆贸易行窗外窥视到的一模一样！
箱体上那诡异的螺旋标记在灯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几个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仪器，似乎在对这些箱子进行最后的检查。
“种子”！这就是那些“种子”！
“说吧，什么紧急军情？”松本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陆阳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陆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能感觉到松本的目光像x光一样，试图将他从这身不合身的军装里剥离出来。
他必须说点什么，而且必须足够有分量，足够“紧急”，才能暂时转移松本的注意力，为自己争取时间。
他强作镇定，立正敬礼，用尽量标准的日语汇报道：“报告松本大佐！第七区…第七区遭到支那军队大规模反扑，防线岌岌可危！司令部命令，请求仓库立刻调拨…调拨‘雨燕’一号支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雨燕”一号，是他在刚才那堆命令文件中看到的一个代号，似乎是某种新型武器或物资。
他只能赌一把，赌这个代号足够重要，也足够“紧急”。
松本的眉头微微皱起，盯着陆阳，沉默了几秒钟。
那几秒钟，对陆阳来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主控室里只剩下仪器发出的嗡嗡声，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突然，松本的嘴角又露出了那种玩味的笑容。
“雨燕一号？呵呵……”他轻笑起来，摇了摇头，“看来，你拿到的命令，不是最新的。”
他向前走了两步，逼近陆阳，目光如同刀锋般锐利。
“就在你进来之前，我已经接到了司令部的最新指令。”
“第七区的危局，不过是声东击西的佯攻罢了。”
“真正的‘猎物’，已经入网了。”
松本的目光越过陆阳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金属门。
“而你……”松本的声音陡然转冷，“陆阳君，你这身衣服，肩膀那里，似乎不太合身啊。”
“雨燕一号？呵呵……”松本轻蔑一笑，打破了主控室死一般的寂静。“看来，你拿到的命令，不是最新的。”
“就在你进来之前，我已经接到了司令部的最新指令。”松本逼近一步，目光如刀，“第七区的危局，不过是声东击西的佯攻罢了。真正的‘猎物’，已经入网了。”
松本的目光越过陆阳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金属门。
“而你……”松本的声音陡然转冷，“陆阳君，你这身衣服，肩膀那里，似乎不太合身啊。”
陆阳的心脏瞬间沉入谷底。他知道，伪装被识破了。
“既然被发现了，那我就不装了。”陆阳一把扯下军帽，扔在地上，露出坚毅的面庞，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本来还想多套点情报，看来是没机会了。”陆阳活动着手腕，发出噼啪的声响。
松本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陆阳君，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机会吗？这里是帝国的核心机密之地，你插翅难飞！”
随着松本的笑声，主控室的门被瞬间封锁，数名全副武装的日军士兵端着枪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陆阳。
“给我抓住他！生死不论！”松本下达了命令。
陆阳没有束手就擒，他知道，一旦落入日军手中，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酷刑和死亡。
他要杀出去，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要将“种子”的秘密公诸于世！
陆阳猛地抄起旁边的一把椅子，砸向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士兵。趁着他们躲避的间隙，他一个箭步冲向控制台，双手在密密麻麻的按钮上飞速操作起来。
“他在干什么？！”松本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陆阳没有理会他，他的目标是打开通往冷库的玻璃墙。他要毁掉那些“种子”，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阻止他！”松本嘶吼着。
几个士兵立刻调转枪口，朝着陆阳射击。
陆阳灵活地躲避着子弹，同时加快了操作的速度。
“咔嚓”一声，玻璃墙上亮起一道红光，紧接着，沉重的金属门缓缓开启。
成功了！
陆阳一个鱼跃，冲进了冷库。
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仿佛瞬间置身于冰窖之中。
那些银白色的金属箱就在眼前，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绝对不能让他破坏那些‘种子’！”松本气急败坏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