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踹开车厢门时，右腿突然一麻。
低头看见一枚手里剑深深扎在大腿外侧，淬毒的刃口已经开始泛蓝。
月台上，三个穿铁路工装的男人正摆出忍者镖的起手式。
\"有意思...\"陆阳咬牙拔出手里剑，\"'梅机关'连甲贺流都请动了。\"他靠着车厢壁喘息，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听见猴子熟悉的嗓音：\"陆哥！这边！\"
老黑带着五名游击队员从货运车厢杀出，歪把子机枪的火力暂时压制了月台。猴子扶住摇摇欲坠的陆阳：\"我们在苏州站看见信号弹就扒火车跟来了...这是解毒剂！\"他掏出个小瓷瓶，\"青蓝姐给的，说能解常见的东洋毒。\"
陆阳咽下苦涩的药丸，突然抓住猴子手腕：\"青蓝还说过什么？\"
猴子挠挠头：\"她说...说'月见'其实是道菜？\"
法租界巡捕房里，陈探长用裁纸刀小心挑开信封。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年轻时的青蓝穿着艺伎服饰跪坐茶室，对面穿西装的男子只露出背影，但桌上分明摆着那个翡翠扳指。照片背面用德文写着：\"operation mondschein 17.07\"。
\"七月十七日的月光行动...\"陈探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沾满鲜血。
药丸入喉，一股辛辣的暖流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暂时压制住了手里剑毒素带来的麻痹感。陆阳深吸一口气，视野清晰了些许，但腿部的剧痛仍在提醒他时间的紧迫。老黑的歪把子机枪咆哮着，将月台上的火力点暂时压制，碎石和弹壳叮当作响。
“撤！往东边货场！”陆阳低吼一声，反手两枪精准地撂倒了试图迂回包抄的两名“土匪”。猴子搀扶着他，利用列车厢体的掩护，快速向东移动。
就在他们即将脱离主战场的瞬间，那三名甲贺流忍者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无声无息地从车顶跃下，呈三角阵型封堵了去路。冰冷的武士刀在煤油灯的映照下泛着幽光。
“老黑！掩护！”陆阳猛地推开猴子，不顾腿伤，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手中枪响。最左侧的忍者应声倒地，但另外两把刀已经劈砍而至。千钧一发之际，几声沉闷的枪响从意想不到的方向传来——是列车另一侧的某个窗口！两名忍者身形一滞，胸口绽开血花，难以置信地看向枪声来源，随即软倒在地。
陆阳一愣，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穿着列车员制服的身影迅速缩回了窗口，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专业人士。是敌是友？来不及细想，老黑已经带着剩下的人冲了过来。
“陆哥，快走！小鬼子又围上来了！”
一行人互相掩护，冲入漆黑的货场。身后，小林少佐的咆哮声在夜空中回荡：“废物！连个受伤的青木都抓不住！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他看着地上甲贺流忍者的尸体，脸色铁青——这支援是他动用了“梅机关”内部的特殊渠道才请来的，竟然折损如此之快。1
临时落脚点是苏州河畔一个废弃的丝绸仓库，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机油味。陆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撕开裤腿，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青蓝给的解毒剂显然只能暂时延缓毒性发作，并未根除。
“月见…是道菜？”陆阳反复咀嚼着猴子带来的信息，眼神锐利如刀。“猴子，再仔细想想，青蓝有没有其他任何暗示？比如语气、表情？”
猴子努力回忆着：“青蓝姐当时…表情挺严肃的，不像开玩笑。她把药瓶给我的时候，好像还特意用拇指摩挲了一下瓶底…对！瓶底好像有刻字！”
陆阳心中一动，接过猴子递来的小瓷瓶。就着昏暗的手电光，他在粗糙的瓶底摸索，果然发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刻痕——一个模糊的“东”字。
“东风……”陆阳瞳孔微缩，想起了“火种”计划中那个关键的代号——“静待东风”。2 青蓝难道是想暗示，“月见”行动与“火种”有关，并且时机（东风）即将到来？
“7月17日…月见宴…”陆阳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青蓝的照片、德文的“operation mondschein”（月光行动）、日期、翡翠扳指上的“月见”、小林的追杀、伪装的日军、甲贺流忍者，以及这句看似无厘头的“月见是道菜”和瓶底的“东风”刻印。
一个大胆的推测在他脑海中成型：所谓的“月见行动”，很可能就是指在7月17日晚，以“月见宴”（赏月宴会）为掩护，执行某项秘密任务。而这任务，极有可能与“火种”计划的最终阶段有关。宴会地点？很可能就在与“中北山贸易会社”相关的第三码头b区12号仓，或者是以此为幌子的某个高级会所。货单上的“货物”，也许就是这次行动的关键，可能是武器、毒剂，甚至是某个重要人物。3
“老黑，”陆阳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立刻派人去查两件事：第一，7月17日晚上，上海所有日伪高官、重要侨民参加的高级宴会有哪些，特别是可能涉及‘赏月’主题的。第二，严密监视第三码头b区12号仓以及中北山贸易会社的所有动向。”
“是！”老黑领命而去。
“猴子，你带两个人，想办法联系上周青。”陆阳看向猴子，补充道，“告诉他，情况紧急，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法租界巡捕房陈探长的现状。如果联系不上，或者确认陈探长出事，立刻回报。 他必须知道陈探长是否安全，以及那张照片是否传递出了更深层的信息。陈探长的咳血，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与此同时，在法租界一间不起眼的公寓里，青蓝正对着镜子处理手臂上的伤口。子弹擦过，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伤痕。她用的是从黑市搞来的磺胺粉，动作熟练而冷静。地板上，还残留着之前打斗的痕迹。她成功甩掉了“蛛网”的追杀，但代价是暴露了这个用了半年的安全屋。
她从旗袍的暗袋里取出一枚微型胶卷，将其塞进一支看似普通的万宝路香烟里。点燃另一支烟，青蓝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偶尔驶过的黄包车和汽车。5
照片她确实送出去了，但那只是计划的一部分。真正的关键信息，藏在胶卷里，记录了“月见计划”的核心内容——一份参与宴会的日伪高官名单，以及“货物”的真实性质：并非武器或毒剂，而是一种经过特殊培养、能够引发大规模瘟疫的新型细菌武器，代号“月疫”。松本…或者说，现在作为“梅机关”高层的“青木”，打算在宴会上，将这种细菌通过餐饮或空气悄无声息地扩散出去，目标直指在场的国民政府潜伏人员以及部分他想要清除的异己。
而她，青蓝，代号“夜莺”，多年潜伏在松本身边，获取这份情报付出了巨大代价。她必须在7月17日之前，将这份情报传递给真正能阻止这场灾难的人。陈探长是第一步，但她知道，仅凭巡捕房的力量远远不够。她需要联系上陆阳，只有他，或许才有能力和胆魄，在重重围困下，闯入那场死亡盛宴。
她拿起桌上的电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一个慵懒而带着磁性的女声：“喂？哪位？”
“是我，夜莺。”青蓝的声音压得很低，“找‘裁缝’，我有急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轻笑：“他可不是谁都见的。不过，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外滩公园，10点钟，自带玫瑰。”
挂断电话，青蓝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风雨欲来，她已经没有退路。她必须去见那个神秘的“裁缝”，他是她在上海最后的底牌，一个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情报网络深不可测的人物。
陆阳派出的侦查小队很快传回了初步消息。7月17日晚，日本驻沪总领事馆将在虹口公园举办一场规模盛大的“月见游园会”，邀请了几乎所有在沪的日伪高官、商界名流以及一些亲日派的中国政客。同时，第三码头的戒备明显加强，出现了大量便衣和海军陆战队巡逻，b区仓库更是被列为禁区。
更糟糕的消息来自周青那边——陈探长失踪了。有人最后见他是在巡捕房办公室，之后便人间蒸发，办公室内有打斗和清理过的痕迹。周青动用了所有关系，也未能找到任何线索。
陆阳的心沉了下去。陈探长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那张照片和它可能包含的信息，恐怕已经落入敌手，或者被永远销毁了。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虹口公园的“月见游园会”极度可疑，那里很可能就是“月见行动”的真正舞台。
“陆哥，我们的人在虹口公园外围侦查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工人’。”猴子带回了新的情报，“他们在布置场地，但动作和眼神都透着杀气，像是…特务。”
陆阳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黄浦江上升腾起的雾气。他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小林少佐的追杀、甲贺流的出现、陈探长的失踪、戒备森严的码头、诡异的游园会……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而青蓝，她现在身在何处？她是否也已身陷险境？
他摸了摸腰间的枪，又碰了碰那枚冰冷的翡翠扳指。扳指内侧的“月见”二字，此刻仿佛带着一种嘲弄的意味。他想起了松本临别时那番意味深长的话：“记住，真正的武器永远藏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难道…真正的“武器”并非码头的货物，而是…青蓝本人？或者，是她掌握的某个秘密？
陆阳目光一凝，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丝冷冽的笑容。不管敌人布下的是什么天罗地网，7月17日晚，虹口公园，他必须去闯一闯。为了阻止可能的灾难，也为了找到青蓝。
他转身对老黑和猴子说道：“准备行动。目标，虹口公园月见游园会。我们，去做客。”
夜色下的外滩公园，黄浦江的汽笛声隐隐传来，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江风。青蓝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色旗袍，手里拿着一支刚从街边小贩那里买来的玫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公园的长椅上零星坐着几对情侣，远处外滩建筑群的灯火勾勒出繁华的轮廓，但这片刻的宁静下，暗流涌动。1
约定的时间刚过，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戴着宽檐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的树影下。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线条优美的下巴和一丝不苟的领结。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形象。
“‘夜莺’？”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质感，听不出男女。
青蓝没有回头，只是将玫瑰放在身旁的长椅上：“‘裁缝’？”
“东西带来了吗？”那个身影问道，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
青蓝从香烟盒里取出那支特制的香烟，放在玫瑰花瓣上：“这里面是微缩胶卷，记录了‘月见计划’的核心内容和目标名单，还有‘月疫’细菌武器的资料。7月17日虹口公园的游园会，就是行动地点。我需要你把它安全送到重庆，或者…交给陆阳。”
黑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陆阳…军统的‘阎王’？他现在自身难保，听说在苏州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梅机关’和‘那个人’都想让他死。”2 这话证实了青蓝的担忧，也透露出“裁缝”惊人的情报网络。
“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助。”青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这是足以引发上海大灾难的阴谋，必须阻止。”
“我的规矩，你知道。等价交换。”黑影终于走近了一些，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对方戴着一副皮质手套。“这次，我要的不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