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虚略带一丝无奈的声音缓缓落地。
尽管他依旧像之前一样，尽可能平淡的表述着自己的意思，但现场所有人，哪怕是为如此场面心中窃喜的天京一方也能清楚地从这段话语之中听出这位总长波澜壮阔，但却以万般无奈作为的结尾的遗憾人生。
年纪小的还不是特别理解，而那些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当年带给他们重重阻碍，将一切操办的滴水不漏的那位总长。
秦志怀脖颈中间的喉结不露声色的滚动了一下，像在吞咽着什么东西一般。
如果徐愿还保持清醒的话，估计在秦若虚做出第一个动作的时候就能推测出对方的意图吧。
但或许是身处其中，又或者是道蕴和残留圣意对他的脑域刺激。
总之，没有阴窍的秦志怀很快理解了秦若虚的意思。
此刻面对着自己亲生父亲的秦志怀不再掩饰，颤抖的嘴角带着说不出心酸哽咽。
即使他心里明白，那攀升至高点的负面情绪并不是来自于两人之间的血脉联系，或者这并不重要。
其实在某种角度上来讲，秦志怀和李归天对于秦若虚的态度不谋而合的保持了一致性。
他们都觉得秦若虚要么中立，要么会因为某种原因站在自己这边。
秦志怀不想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究其根本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爹。
而现在看来...
他错了。
秦若虚固然是中立的，但现在....
秦志怀要亲手把秦若虚推向自己的对立面了。
这也是他脑海中所有角落被负面情绪占据的原因。
秦志怀缓缓抬起了头，双眸凝视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不那么真实了。
身为陈实的亲传弟子，他遭受过同伴的背叛，裂天的解体。
但他却收获了朱萧天和林动天这两位和长天圣人几乎绑定的尊者几乎投诚式的支持。
这两位身上可是死死烙印着李家和天贵派的标志啊。
甚至连他自己不也是【天】嘛。
但现在，他却再次遭受了来自自己亲生父亲的背刺。
或许算不上背刺，毕竟他能感受到秦若虚平淡言语之中散落出的，如同钢铁一般不可转移的意志。
是啊，这世界上不管是普通人还是星武者，亦或者是自己这样的耀阳境都是一样的。
大家都在朝着自己目标坚定不移地前进着。
李归天想要重新拿回李家家主的权柄。
自己想要报仇雪恨，改换乾坤。
而秦若虚在看透了华国不存在破后而立的可能性后，选择了维持表面上的平衡，哪怕这平衡是虚假的，是一碰就碎的。
而或许正是因为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位列华国顶峰上的佼佼者，毕生的拼搏意志让他们对于自己的目标更加难以抗拒。
什么正义，血脉，手段其实在自己十年如一日的目标下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李归天是不会退后的。
自己也是不会让步的。
秦若虚也一样。
自己三人哪怕有一个愿意退步，结局都会大相径庭。
但这是不可能的。
甚至倒果为因来看，如果今天有人能退步，那么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秦志怀收起了凝视天空的目光，并将其缓缓投向了脱困后准备看戏的李归天，断空消失后跃跃欲试的“天京大部队”，还有那双眸满是失望和怜悯的苍老面容，还有身后那伤痕累累的战友们。
“唉。”
视线环绕整个空间的秦志怀看不到一丝反败为胜的希望，理性告诉他现在的场面他连背水一战都做不到。
尽管他预料过这个结局，但真当这样的绝望场面出现后，他还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诸多因素叠加在一起促使了今天这场战争的爆发。
他不能拖，再拖下去的话先不说李长存一定会在死前爆发出突袭性的战斗行动，就说陈星炼那残存无几的寿元还有其他盟友被挤压边缘化的“改朝换代”都会大幅度削弱自己好不容易拉起的班底。
所以，尽管不了解自己这个九芒境的亲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底牌，但总归也是要让自己输呗。
反正都是输，怎么输其实是不重要的。
因为秦志怀早就对“失败”有着自己的...
预案。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苦衷也好，愧疚也罢，我就当你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吧。”
秦志怀平静地开口对着秦若虚说道。
“我这当儿子的不了解你这个亲爹，你这当亲爹的还不了解自己亲儿子吗？”
秦志怀用一句调侃将自己的答案给予了在场所有人！
这一瞬间，除了秦家父子还能保持相对平稳的态度以外，听出话语弦外之音的天贵派们顿时紧张地进入了备战状态，呼吸声一同变得粗重。
此时此刻，秦志怀体内的十九窍，二十窍，二十一窍突然中断了释放道蕴，归于沉寂。
但这沉寂很快就被细微的颤抖所破坏，一股磅礴的力量促使着永远处于稳定状态的窍穴出现了本不应该出现的巨变！
这一瞬间，已经开始想好结束之后要怎么收拢权力的李归天顿时眼眶瞪大，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志怀突然咧起弧度，十分坦荡的面孔。
疯了！
真疯了！
李长存的死亡是必然的，在李归天的角度上他的存在倾轧了天贵派内所有人的利益。
在秦志怀的角度上，弑师之仇无需多言。
而哪怕在代表绝对客观的秦若虚眼里，他也是必须死的。
一是李长存本来就寿元将尽，没两年好活了。
二是因为李长存的死亡在某种角度上无疑代表着华国即将进入一个奇异的稳定期，毕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完全不守规矩！
所以为了整体的稳定，秦若虚可以看着这位独树一帜的烈境死在自己的眼前。
但也仅仅如此了，秦若虚很快出面叫停了后续的战斗，他甚至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十五盈境以上的中坚力量死在自己家门口。
更别说大家遵从的“规矩”里，哪怕是潜规则都有着“刑不上士大夫”的共同认知。
输和赢，胜利和失败都是对利益的重新划分和对底层带来伤痛罢了。
所谓的清算是绝对清算不到秦志怀这个新生耀阳境身上的！
也就是李长存才能主导那场天覆之战的诞生，但依然付出了天贵派到现在都没缓过来的巨大代价一击造就了人神共愤的下场，并引导了秦志怀今日的卷土归来。
同理，哪怕这场战争以李家的失败而告终，秦志怀都不能，也不会把李归天怎么着。
甚至这一切都和李归天没什么关系，他甚至在天覆之战那天没活过几分钟就被秒杀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已经面临败北的秦志怀好像疯了。
他已经开始自掘坟墓了，甚至要主动脱下“耀阳境”这个免死金牌！
他要...
爆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