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羊一直深受刘彻信任。
年仅十三岁的时候,就因为精于心算被召入宫中,以商贾出身担任刘彻的侍中,参与财政领域的决策。
官职不高,但权力不小,更是能直接影响刘彻的决策。
如今他已过而立之年,早已有了出宫担任具体官职的心思,大农丞是他最想要的官职,可惜之前被孔仅截胡了。
他虽然明白陛下这么做的用意,让别人来承担最难做的事情,承担初期的风险,但心中还是有些遗憾。
谁不想一展抱负呢,风险算什么。
现在侯爷问他愿不愿意当大农丞,当然愿意啊,盐铁官营虽然不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但他总觉得这个制度和自己血脉相连。
“全面清查后,盐铁事务暴露出来的问题可能会很多,到时候你趁机提出完善制度的建议,我会举荐你担任大农丞。
要是你不愿意担任这个职位,也不会勉强你。”
回想这句话,桑弘羊喃喃自语,“等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愿意呢?”
要不是出身商贾,又资历不足,他还想直接当大农令呢。
……
未央宫,宣室。
“给他了?”
“给他了,他挺高兴的。”
把东西交给桑弘羊之后,陆鸣又跑来和刘彻汇报情况。
“他对大农丞的职位很期待,对他来说专业对口。”
不管大汉有多少大农令,桑弘羊都是其中最耀眼的,他的思想直指本质,一直到现代都还有借鉴意义。
论搞财政,他是专业的,整个历史上的顶尖专业人士。
刘彻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开口,
“朕刚继位时,桑弘羊就跟在朕的身边,已有二十余载。
他如今才刚过而立之年,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也该让他出去独当一面了。”
回想这些年,刘彻有些感慨,桑弘羊是陪着他最久的人之一。
而且根据陆鸣透露的情况,桑弘羊还是自己的顾命大臣,忠心方面没问题。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先让孔仅先当大农丞,为桑弘羊扫去一些障碍。
“准备好怎么应对他们的反扑了么?”
刘彻早就预料到,盐铁官营暴露出问题后,会有人借题发挥。
不单是利益受损者,还有那些坚持认为朝廷不应与民争利,不应亲自经营盐铁的人,他们会抓住一切机会表达不满。
但刘彻还是主动把事情爆了出来,他不怕那些人的反扑。
甚至想在自己在位期间为此事盖棺定论,免得以后太子麻烦。
“准备好了,桑弘羊三问,直击国家治理中的永恒难题。
只要无法解决这三个问题,不管谁反对官营,都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他们无法解决问题。”
刘彻呵呵一笑,“你这是盯上桑弘羊了,虽然他名字里带个羊,你也不能真把他当成羊来薅呀,也不怕把他给薅秃了。”
“没办法,桑弘羊实在太好用了,他的三个问题,本质上是税收的问题。
谁来收税,向谁收税,怎么收税。
朝廷要存在,就无法抛开这三个问题,谁回避谁就是在说空话。”
对于可能到来的反扑,陆鸣完全没看在眼里。
更恶心的都见过不少,还差这个?
对着事关国计民生的行业高喊私有化,高喊市场经济的家伙,和贤良文学们没太大差别。
如果非说有差别,估计也是贤良文学们没想着当带路党,他们瞧不起蛮夷。
“盐铁官营有问题就调整,谁想彻底取消官营制度,谁就得回答这三个问题。
空口白话的讲仁政行不通,我会逮着他们的软肋打到死,不给他们回避问题的机会。”
哪怕贤良文学们口若悬河,也解决不了桑弘羊的三个问题,
不能与民争利的民究竟是谁,他们敢回答么?
他们要是不说,陆鸣可是会开口问的。
“朕等着看你的表演,不过朕估计他们不敢太激烈。
才被你改变了对外政策的方向,总要长点记性的。”
……
河内郡,怀县,盐仓。
“上官,小人想买张一百斤的盐票,村里的乡亲们缺盐,等着我运回去。”
一名黑脸大汉,身高八尺,体型魁梧,身着灰色麻衣,衣服上满是布丁。
在身材矮小的盐仓啬夫面前,他好似一尊铁塔,但脸上却是谦卑之色,说话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啬夫看都没看他,“没有。”
“上官,小人听说盐仓刚来了一批盐,也没见有人运出去,怎么会没有呢?”
大汉陪着笑,但目光中却闪过一丝凶狠。
啬夫闻言,猛地站起身,大声呵斥,
“你竟敢窥探朝廷的盐仓,你想做什么?”
大汉此时也不再赔笑,直起身体,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盐啬夫。
“想买盐票,还能做什么。”
盐啬夫看着魁梧的身体,冰冷的目光,心中顿时一哆嗦。
“盐票早都卖没了,你们村想吃盐等着就行,会有人去卖的。”
大汉冷笑一声,“可是他们卖得太贵,乡亲们吃不起,才凑钱给我来买张盐票,自己运回去。”
盐啬夫后退一步,“他们吃不起我也没办法,盐本来就是贵。
以前不也吃不起么,自己想办法去,找我有什么用,我就是个盐啬夫。”
盐啬夫,各地盐官的下属小吏,给盐官干活,没什么权力。
“可是朝廷刚设立盐官的时候,盐是便宜了的,而且比以前的盐要好吃,现在怎么就贵了。”
盐啬夫一摊手,“我就是个盐啬夫,不懂那么多东西。”
大汉重重呼出一口气,“我想要见盐官。”
盐啬夫不耐烦,“盐官不在,就是在也没时间理你。”
大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盐啬夫没有撒谎,盐官确实不在这,他此时正在怀县县衙。
“陈盐官,我听人说前些日子有人到处打探怀县的盐价,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做完这次,咱们还是降低些价格吧。”
说话之人是怀县县令,作为一县之首,他对一个盐官反倒如此客气。
“赵县令,你怎么如此胆小,咱们的盐价不合理么?呵呵呵…”
陈盐官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
“我上面有人,罩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