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互相注视了少顷,俞不凡便忍不住了,恨恨地道:“杜西川,你盯着我也没有用,这一趟,是你的宿命,如果你也想保凉州,你就非去不可。”
杜西川笑笑,心中有了答案。
他终于可以确定,俞不凡仍然是那个沉不住气,半瓶水晃荡的俞不凡。
相信接连的挫折会让俞不凡成长,可是俞不凡成长的速度快得离奇。
他有条不紊的掌握着所有的节奏,拿下了凉州的指挥权,然后用一个连左迁之都认可的理由把杜西川送进了凶险之地。
这种表现太过沉稳,太过成熟。
这样的异乎寻常并不属于俞不凡。
事出反常必有妖。
俞不凡的背后有人。
杜西川在俞不凡的身上看到了失踪已久的云镜的影子。
这与上一次乃蛮人来进攻时的节奏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上次想把他引入死地的,是云镜,而这一次,是俞不凡。
可俞不凡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所以,是否仍然是云镜?
杜西川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上一次凉州保卫战之后,云镜便失踪,和杜远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点信息都没有透露。
当时杜西川下意识以为,云镜和是卜克汗以及乃蛮人的主力一起去了西封山,然后帮着乃蛮人运作一些事情。
可也许,云镜一直潜伏在凉州城中,从未离开呢?
毕竟云镜号称云半城,在凉州城中有那么多产业,想要躲起来,实在是轻而易举。
而田十一等那些田府的保镖都在凉州城中出现,还被俞家的人控制了起来,田镜不可能赤手空拳去西封山。
田镜在等待着什么呢?
乃蛮人去西封山投靠爱新觉罗氏,是云镜所利用计划的一部分,那么,作为计划的后续,爱新觉罗氏的这一次的秘密出征,也一定与云镜有关。
也就是说,这次爱新觉罗氏主导的军事行动,绝不会如同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云镜或者云镜幕后的人,一定在谋划利用这次行动得到一些什么。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田镜在等待着这次西夏人的出征做一些文章,挑起一些什么,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云镜的目标,一定不是毁掉凉州或者五散关,更不是什么帮乃蛮人夺回家人,而是更深层次的阴谋,毕竟这一次西夏人出动的,是绝对的主力,一旦擦枪走火,再要停下来,就不会是那么轻易的事。
云镜可能与乃蛮人交易,西夏最强的两个种族未必会买他的账。
可是杜西川想不出来,该从什么角度出发,挖出云镜的计划。
但是有一点杜西川相信,这个时候,云镜绝不会希望自己死掉,恰恰相反,如同上次乃蛮人攻城一样,云镜会希望自己继续大放异彩,去掩饰云镜真正的目标。
所以云镜一定用什么方法在背后引导俞不凡,让他借刀杀人,把杜西川弄到西夏人的营中去,发挥某些作用。
这种情况下,杜西川该怎么选择?
杜西川当然不喜欢这种感觉。
事实上没有人喜欢这种被人操纵的感觉,便如同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他必须摆脱这样的操纵,掌握自己的命运。
可是他该怎么破这个局?
是将计就计吗?还是一走了之?
可一走了之,是否也是云镜以及背后等人计划的一部分?
毕竟在面对这样九死一生的选择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逃避或者放弃吧?
可云镜对于杜西川太过了解,是不是一开始就估算到他一定会去冒这个险?
杜西川陷入犹豫之中。
看到杜西川始终默默不语,左迁之却下意识以为杜西川怕死,于是在一旁再次劝道:“杜医官,如果你觉得太过危险,也可以选择不去,你这样的少年英才,如果就这样夭折了,实在太过可惜,你放心,如果你下定决心,谁也没有资格命令你去送死。”
杜西川如何不明白,这个左迁之也不过是以退为进,故意这样说,其实只不过是在与俞不凡唱红脸和黑脸的戏。
看着他那张慷慨激昂,写满了关心和爱护的脸,杜西川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道貌岸然,什么叫真正的演技。
一个天天弹劾官员,却能在都察院坐那么久位置的老阴货,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他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笑道:“去,我决定带着乃蛮人去西夏军中走一遭。”
略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其实我听到西夏人来攻的消息,第一个反应,便是想去西夏人的军中,看看可不可以冒充乌云公主的儿子,说服孛儿只斤氏的军队,让他与爱新觉罗氏对峙,这样的话,凉州城的危机,自然就解了。
只不过,被我射杀的爱新觉罗.哲别是多尔衮的长辈,而博尔格又是个顽固保皇派,可能轮不到我离间,西夏人就会杀了我,可现在我以乃蛮人恩人的身份带着乃蛮人前去,不论是那一方,都没有理由可以杀我,那我就有了离间的机会。”
他甚至转过头向俞不凡笑了笑:“大人这个主意真好,我替乃蛮族的那些老人家感谢大人!”
俞不凡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以为杜西川绝不可能这么爽快的答应,这样他可以欲擒故纵,玩一出猫捉老鼠的把戏,可现在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实在很抓狂。
左迁之在听完杜西川的讲述顿时大喜过望,甚至郑重向杜西川行了一礼:“杜医官高义,老夫佩服,如果杜医官能促成此事,老夫必定不惜一切代价向皇上保荐,送你一场大造化!”
杜西川看看他:“是吗?那么左大人想送我一场什么样的大造化啊?”
左迁之一愣,这个只是他随手所画的大饼,没想到杜西川真的会厚脸皮来讨,但是他反应极快:“等杜医官回来,我会与三司联名,保你进国子监。”
杜西川笑着点头:“那便一言为定了,等我回来,便好好读书,进国子监,成天子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