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李田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陈栋不得不将话拆开来说。
“眼见着兵临城下,皇城已经是一座孤岛。霍朗他们拿下京城是迟早的事儿。那在这之后的事儿呢?你想想……”
顿了顿,陈栋凑近李田方接着说道。
“霍朗,鹏郡王的儿子,论出身,这位可是正统血脉,论实力就更不用说了,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对啊……这不是好事儿吗?”
李田方接着道,道义伦理上,霍朗都站的住脚。
陈栋有些无奈,他话都说到这儿了,怎么这陈大人脑袋就跟打结了一样。
“鹏郡王还在啊……”
霍朗如果是正统,那鹏郡王就比他更加合适这个位子。
霍朗要想登基,鹏郡王就是他绕不开的一道坎儿。
“霍家辛辛苦苦从北打到南,难道是为了扶鹏郡王上位的吗?先别说定风军愿不愿意,就是朝臣愿不愿意?”
李田方这才恍然大悟。
“这群人从前哪个用正眼看过鹏郡王,要是让他登基,恐怕各个都担心自己身首异处……”
陈栋在吏部,浸淫官场几十年,对百官的心思多多少少都有了解。
皇上和官员从来都是制衡的关系。
纵你是皇帝,也不敢杀尽百官。因为国家吏治仍需要人来操控。
官员面对皇上诚惶诚恐,可他们要是联起手来,皇上也得忌惮三分。
“想比鹏郡王,新帝还是好糊弄的,况且江山易主,朝廷也要大换血,只要朝廷还要靠他们运转,他们就能找到机会,重新开始……这对几位阁老尚书之外的人,都是机遇……”
陈栋说完,心里也是一阵无奈,蝇营狗苟一辈子,他也有些倦了。
“那鹏郡王就一定要死吗?”
李田方的话里,难掩悲愤。他不是埋怨高云霄冷血,只是觉得命运不公。
“不一定,继续装疯卖傻就行……只是看他愿不愿意了……横竖都是一辈子,端看你想怎么活?”
马车里重新陷入一片安静,两个失意的中年人面面相觑。自己的人生还一片灰暗,还有闲心感慨别人。
高云霄带着五子回营,进了她的帐篷,才示意五子说话。
“信已经转交给庆国公了,但是他老人家没有回信……”
高云霄听了五子汇报,并未做声。
近些年来,庆国公府是唯一和忠勇侯府一样,有军功在身的国公府,府中儿郎有不少还是在禁卫军任职。
高云霄写信给他,是受了长公主的点拨。
“本来就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不回就不回吧……鹏郡王的信先别对小满说,就说没找到机会……”
高云霄还是不忍心让孩子面对残酷的事实,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可是他迟早要知道的……”
五子忍不住劝她,长痛短痛都是痛,还不如干脆点,和他来个巨痛,疼过就好了。
“那就让我再想想,怎么说才好……”
高云霄单手扶额,五子的话看似玩笑,说的也是事实。
五子见她烦躁,心道自己的话可能不妥,随即摇摇头转身离开。
一南一北两枚信号发射,同一时间,攻城开始。
城门处聚集的百姓瞬间四下逃离,场面一片混乱。
尽管早就提前通知了攻城,城门自打昨日关闭,就没有再重新开启,可是徘徊在此的人总想着下一刻会发生奇迹。
用了好几天时间,霍朗指挥着定风军,将他们提前制定的几套攻城方案,几乎尝试了一遍,结果全部铩羽而归。
“不用气馁,这些咱们早都预料到了不是,我们没有突破,广平王他们那里也同样没有任何进展……”
高云霄看着霍朗,他有些沮丧。
京城当初建造的时候,肯定是下了大力气的,城墙又高又厚,普通攻城的云梯很难达到,借用勾链向上攀爬,等待士兵的又是兜头一盆的开水。
“听说广平王那里投石机都用上了……”
其实攻城的方法还有很多,但高云霄和周家都默契的没有选择那些阴毒的。
“咱们先休整,围城断粮吧……”
冬日攻城,损耗极大。
定风军还好,随着几场落雪开始,广平王那里已经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病倒,风寒逐渐在他的军中蔓延。
高云霄刚嘱咐完霍朗,要给兵士们加些驱寒的姜汤,就有人来报。
“将军,今早又在城墙下收殓了四十九具尸体……”
霍朗和高云霄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连着几天,每天晚上都能发现城墙上的守军往下投掷尸体。
这些尸体从衣着上判断,大都是乞讨流浪的,属无主之人。
“收敛之后,大火烧,挖坑深埋了吧……”
高云霄沉声交代,随手又从书案上翻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这几日每天收敛的数量。
越来越多。
冬日气温寒冷,疫病并不高发,可也不代表没有。
譬如伤寒。
城内如今缺少草药,爆发伤寒,不知道要病死多少人。
“咱们得提前应对起来,要照他们这个方法,恐怕军中也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