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去看看海
“所以，还应该做些什么呢？”
或者说，他还能做些什么呢？毕竟，他已经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时间这种操蛋的东西，越不想让它过去，它就过得越快。
说实话，他和云浅浅就是不一样，他是真的，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甚至和上一世不同，上一世他虽然死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但好歹也没什么牵挂。没什么牵挂说明他就算死了，也没有人会为他所悲伤，为他而难过。他死了也就死了，就算有些人可能因为一些交集，为他的死亡而感怀一会儿，但他们的日子，却总还是照样过的，等过了一天，顶多三四天，他们就又该回归自己的生活了，至于他？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呗……有一说一，如果前世他被埋了，那地里面肯定凉快得很。
死亡是一件悲伤的事，最早是奶奶，后来他的父母，再到爷爷，再到最近的云浅浅。
死了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了，就算他们的照片、或是视频，或是某一些东西，甚至是云浅浅为两个世界的人构造的梦境，都能够证明，他们真真实实在他的生命里存在过。
可他再也不能面对面亲口和他们讲一句话，说一个字了……死亡本身就意味着，一个人自身和这个世界的诀别。当他们在他生命里消失，或是将要消失的时候，难以言说的悲伤总是会路过他的心脏，再一个人，慢慢消化。他这一生，何尝不是，像白诗璇一样，时常戴了一副嬉笑怒骂的面具，竭力隐藏偶尔偷跑出来的孤独？
其实他觉得这个世界也没什么意思，也没那么值得他流连。至于他穷极一生，想要寻找的意义，没找到就没找到吧，他至少做了那么多他觉得有意义的事情，难道还不满足？
但他不舍得苏灵和许卿梦，更无法想象，在他死亡以后，她们会多难过。
“所以……”
“卿梦，你有什么特别想要实现的愿望吗？”季梧紧握着许卿梦微凉的指节分明的手，非常非常郑重地问，“就是像你姐姐喜欢星星那样，你有没有，那种，非常想要做到的事情啊？”
其实她想救他，想让他活很久很久。
许卿梦的眼睛触碰到季梧的眼睛，可她没能做到。
许卿梦逃避似的扭过头，看向碧波荡漾的流水，水边的灌木枝条，和天上的白色的云，通通都跳进了镜子里面。
在季梧看不见的地方，许卿梦的眼里生长出了悲伤、落寞、忧郁和零落，像临近暮春，将要凋零枯萎，散落满地的失去了生机的花。
“如果可以的话，带我去看看海吧。”
“海吗？”季梧略带思索。
“嗯，我想去。”许卿梦用她比冰晶还好看的眸子看着季梧说。
“好，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去海边。”
“嗯。”
“你明天周二，可以请假吗？”
“可以。”
“那我们一起去玩一周吧，直接请一周的假。”
“好。”
“你怎么什么都顺着我？”季梧纳闷了。
“你不喜欢吗？”
“喜欢，但不像你。”
“我是我，也不是我，你就当，现在，我想当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你想去看那片海？去国内，还是国外。”
“只要和你一起，什么地方都可以。”许卿梦只是握着季梧的手，轻声说。
季梧略作沉思。
“那和我去青岛吧，我在青岛待过一段时间，那里的风景还不错。”
“好。”
飞机直达青岛。
石老人浴场的沙滩上，许卿梦光着脚，和季梧站在海边。
海水还是冰凉。
阳光下的大海是碧蓝色的，听季梧说，稍左侧那边的山，叫做崂山，身后的那座山，叫做浮山。
当海水扑打到自己身体上的时候，许卿梦会下意识抓紧季梧的手。许卿梦觉得没什么好害怕的，所以下意识抓紧，大概是生理反应。
“卿梦，大海和天空都是蓝色的。”
许卿梦略带疑惑偏头。
“我喜欢蓝色，它很纯粹。”
居然只是单纯的感慨，许卿梦一瞬间以为季梧要说情话了。
“我以为你要说情话了。”
“看来你也有预料失误的时候。”
“是啊……我不是神明，也不是上帝，我有太多事情，都做不到。”
“谁能做到所有想做到的事情？”季梧摇头，“尽力就好了。”
“可是，真的尽力就好了吗？”许卿梦问。
“于我而言，真的尽力就好了。”季梧尽力笑着回答。
许卿梦不再说话，眺望远方，远海蔚蓝、平静、深沉，近处的浪花却翻涌着，周而复始地冲上沙滩，又迅速退却。
海浪朝她奔腾而来，打出纯白色泡沫。
“和我沿海岸线走走吧。”
海边人不多，许卿梦和季梧牵着手，漫步在海边。沙子很细腻，却不会深陷进去，许卿梦回头，不久前的脚印已经被起起落落的潮水抚平——像伤口在时间的风里痊愈，像痕迹在岁月的河里淡去，宛若未存在过。
许卿梦的头发被海风吹乱了。可她的手还在季梧的手里，不是么？就像历史的帆会远去，她的手也依旧还落在季梧的手心里面，就这样，沿着海，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而痕迹是否存在，并不重要。
许卿梦和季梧在小麦岛上看夕阳，夕阳的光温暖地平铺在海面上。太阳逐渐坠入海那边的远山。
“如果太阳，是从海平面落下的就更好了。”
季梧遥望太阳，它还有一半，挂在很遥远的山腰。
“日落于山海，山海与太阳的相遇，未尝不浪漫。”
不少人站在草地上看夕阳，不少人拍照，不少人窃窃私语。
“而我认定它十足浪漫，毕竟你正和我一起驻足眺望。”
许卿梦弯了弯好看的眼睛，轻轻亲了下季梧的侧脸。
不同于从前那些怀揣着热烈的拥抱，它像一阵轻柔的风，像划过指尖的云。
太阳落下，青岛的夜空一轮缺月，星星不见几颗——可能是大城市的通病。
小麦岛的山坡那边，有人在唱歌，季梧和许卿梦到的时候，已经有二十多个人坐在那儿听歌。
听歌的人很多，男女对唱，靠近左侧的观众旁边，还有一个箱子，应该是用来放钱的，前世的时候，大街小巷都早已是扫码支付了……
演唱者唱完一首歌，大家就都开始鼓掌，气氛很是热闹，不过许卿梦穿得相对单薄，见她身体有些发抖，十分大度地抱住了她：“卿梦，很冷吗？要不现在就回酒店？”
“再听会儿吧……你不觉得现在的氛围很好吗？”
“气氛好归好，但如果代价是冻着你的话，那还是没必要的。”
“你抱着我就好，这样我就不冷了。”许卿梦听着歌，轻声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