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送走后，叶暻一转头便撞上了顾翎昭澄明的双眼。
他的心脏扑通乱跳了一阵，声音都有些失真：“我们回去吧。”
“好。”
这一回，叶暻总算有了站在顾翎昭身边的机会，他偷偷观望着顾翎昭的表情，见她目光淡然直视前方，嘴唇动了又动，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我嫂嫂生了一对龙凤胎，你可知此事？”
叶暻未料顾翎昭会突然开口，怔了一怔，有些心虚道：“知道。”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你没问，我也就忘记说了，不过我在收到消息时已派人送了贺礼，两个孩子，四份礼物。”
顾翎昭放缓脚步，抬眼看了看叶暻，发现他确实又瘦了一些，下颚轮廓硬朗锋利，五官也显得更加锐气，唯独那双凤目不再有往日的攻击力，躲闪的眼神下藏着失措。
“听阿姐说，你这段日子一直在府中养病？”
“哦......是有此事，不过不是大毛病，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世人往往同情弱者，我不能总是吃亏呀。”
“这么说，你是故意被梁国舅气倒的？”
“那当然，向来只有我气别人的份。”
顾翎昭眼角微抽，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叶暻抿唇笑笑，没有接话。
顾翎昭想说些正事，语气认真起来：“叶暻，你在蔽日山涉险救我，我......”
叶暻只听了一个话头，就立刻出声打断：“昭昭！”
顾翎被他的一惊一乍扰乱了思路“嗯？怎么了？”
“你的武功恢复的如何了？师叔给你的剑谱练着可还顺手？”
顾翎昭是个比较有礼貌的人，有问即有答，心情尚可的情况下 ，也不会轻易计较别人的不礼貌：“我的内力已基本恢复到最佳状态，剑法嘛，倒是急不来，还需慢慢练习。”
“哦……那就好，师叔他藏着不少好东西，你没事可以多去那里转转。”
顾翎昭并不认同他的话：“师叔对我有大恩，我该思酌如何报答他老人家才对。”
叶暻心脏莫名一抖，他听不得“恩”这个字，在那些反反复复的噩梦里，她提完有恩、道完谢，就该和他告别了……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反正他今时今刻不想听到这些话。
“叶暻”
“对了！”
“啊？”
“我、我记得你从前喜欢去西山看花，如今既逢闲时......”
“现在是冬天，西山没有花。”
“啊，是嘛......”
顾翎昭眉心一拧，转过头认真看向叶暻，道：“你到底什么了？”
叶暻干笑道：“我许是最近装病躺得久了，脑袋有些迟缓。”
顾翎昭抿了抿唇，嘴角划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只是那轮廓太浅，让叶暻不敢确认。
她懒得再扯东扯西，直言道：“你有空吗？我想与你谈谈。”
“没有。”这个回答，干脆利落。
“......”
叶暻不敢去看顾翎昭的脸色，低头闷声道：“今日真的不行，抱歉，我那里......有加急公事要处理，书房也还攒了一桌的公文没看。”
顾翎昭平息了一下心情， 道：“无妨，那明日呢？也要看公文吗？”
“明日如何，现在还说不好......昭昭，你近来没有过得不顺心吧？若有什么人惹了你，你可以现在就告诉我。”
“没有其他人惹我，我只是有话与你说。”
“哦......那明后日，若我有空，就去隐青院寻你，可好？”
“也可。”顾翎昭点头应下，抬眸望着叶暻眼中的闪躲，心头莫名有些酸涩——他的恐惧实在很明显。
她想解释，可未等开口，就见叶暻忽然咳嗽了两声，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许多。
“昭昭，公事不得怠慢，我先回正院了，让慕水护送你回去。”叶暻语气急，脚步更急，不等眼前人反应，就已换了条路匆匆离去。
顾翎昭站定，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隐有疑窦。
“王妃，这里正是风口，不宜久待，属下先送您回去吧。”
顾翎昭身后跟着四个丫鬟，压根用不上慕水相送。
但她转过头，看到慕水脸上讨好的笑容，想了想，还是没有将他赶走。
“走吧。”
“是。”
慕水恪守本分，落后一步，跟在顾翎昭侧后方。
“慕水，你说实话，你们王爷的身体当真无恙？”
“王妃恕罪......属下不懂医术，实在不敢胡说八道。”
“你的哑谜我听得懂，只是我的耐性不好，更不喜欢别人糊弄我。”顾翎昭声音泛冷，不容质疑道：“叶暻到底怎么了？”
慕水表情一僵，迟疑片刻后，艰难道：“有些事王爷不许向外透露，但......”
“少废话！”
慕水咬咬牙，靠近顾翎昭一步，低声道：“王爷被国舅气倒并非作假，那日甚至惊动陛下和太后亲至容王府......王爷卧床多日，前两天刚有好转，却又不慎染了风寒，所以看着便疲弱些。”
“是急火攻心，牵动了旧伤？”
“王爷在外征战多年，的确存了一些沉疴病灶。”
“......濮闻师叔可有去看过？他是如何说的？”
“濮闻前辈与王爷说话时，一般都会屏退左右，属下只知道，前辈令王爷沉心静养，不可动用内力。”
“他染了风寒，是不是下雪那日，去摘星阁吹了风？”
“回王妃，那天属下告了假，未在府中当值。”
顾翎昭斜了慕水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南青一切可好？”
慕水正提心吊胆打着腹稿，不料话题会突然转变，愣神片刻后，从耳根到脸颊都红了起来“一切都好，非常好。”
“她知道我回京了吗？”
“不知，属下暂时还没有告诉她，您是打算见一见她们吗？”
“再等等吧。”
“嗯，属下明白。”
“还有一事”顾翎昭犹豫着声音道：“你们在蔽日山找到我和叶暻，后面可有在我的衣物中，看到一件玉佩？”
“玉佩？这属下当真不知......”
“也罢”顾翎昭轻叹一声，虽有些遗憾，但也清楚那时兵荒马乱的程度，丢了什么都不足为奇。
“不过那套衣服倒是还在，王妃的玉佩可是放在衣衫口袋里了？”
“那套衣服还在？”这回轮到顾翎昭惊讶了。
“就在王府中，一直保存的很好，属下这就差人送去隐青院。”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