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坦摆了摆手,
说道,
“我还得靠你引汝南王入局哪,
你要是折在刘隗府里,
我不是全白忙活了?
不过啊,
我要是你,
就把那个秘密,
也告诉汝南王。”
孙璠眼前一亮,
说道,
“对啊,
秘密越多人知道,
我就越安全,
我想通了,
要不我现在就都告诉你?”
孔坦摇了摇头,
说道,
“我可不想担这份危险。
刘隗的府邸到了,
也该开始你的表演了。”
二人自马车中下来,
知会门上进去通知,
孔坦也把车里的锁镣给孙璠带上,
不多时,
刘隗就笑着从里面迎了出来,
说道,
“君平贤弟,
这是哪股风,
把你吹来了?
还给我把这心腹大患也带了过来?”
孔坦看看左右,
问道,
“刘尹,
难道这府门外,
是说话的地方?”
刘隗一拍脑门,
说道,
“你看我这个记性,
快快,
里面请,
摆下酒宴,
请贤弟赏光。
那个孙璠嘛,
等我兄弟二人喝尽兴了,
再审不迟,
先押进监牢中去。”
刘隗拉着孔坦的手,
来到了会客厅,
酒席已经慢慢的铺开,
刘隗说道,
“贤弟这可是解了愚兄的大难了,
要是让这小子,
出去胡说,
那,
愚兄可就大祸临头。”
孔坦笑了笑,
说道,
“刘尹客气了,
咱也不敢居功,
实在是卫廷尉,
知道兹事体大,
不愿掺和进来,
这次给行了方便。”
刘隗点了点头,
心道这就合理了,
听说这孔坦和卫展的关系还不错,
说道,
“贤弟可知道,
愚兄,
为何急着要斩杀孙璠?”
孔坦弹了弹酒杯,
说道,
“刘尹,
你这个好色的毛病,
不是已经害了一次了吗?
怎么还会再犯?”
刘隗听到这句话,
手中的筷子震到了地上,
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咕咚一声,
就跪在了孔坦身侧,
声泪俱下,
说道,
“贤弟,
愚兄也是一时糊涂,
谁想到,
这一举……”
孔坦连忙出手搀扶,
说道,
“哎,刘尹,
你也知道,
我会稽人,
如今失了势,
已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
下官现在别无所求,
只求为父报仇,
就即可辞官守孝,
返回会稽,
刘尹若是信得过下官,
请饮此杯。”
刘隗一把碰落酒杯,
说道,
“贤弟,
都怪愚兄,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酒,酒中……”
孔坦打断了刘隗的话,
说道,
“哎,刘尹,
下官素来佩服你这雷霆手段,
如今朝廷法度尽失、纲常尽废,
正需要大人这样执法如山的人,
来整治那些宵小之辈,
下官又怎么会,
因为一己私仇,
而不顾家国大义哪?”
刘隗叹了一口气,
心中的狐疑少了一半,
问道,
“这事情,
西阳王和卫廷尉,
哦,还有王公子,
都不知道吧?”
孔坦一愣,
自己今天就到了这几个地方,
竟然都被刘隗说中,
这京城中果然没有蠢货,
只有伪装成蠢货的聪明人。
说道,
“大人请想,
但凡真有人知道,
皇宫会这般安静吗?”
刘隗点了点头,
拉着孔坦的手,
重新坐下,
鼻涕一把泪一把,
说道,
“哎,多得愚兄也就不说了,
贤弟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
愚兄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孔坦笑了笑,
把手抽回来,
甩了甩,
说道,
“刘大人,
下官这人哪,
最是心急,
现在就要请大人帮忙。”
刘隗眼光放亮,
本来只信了一半,
现在倒信了七八成,
病急乱投医,人急胡抓药嘛,
看来,
他这是把自己当做救命的稻草了。
说道,
“贤弟只管讲来,
愚兄就是豁出命去,
也给你把事情办成了。”
孔坦说道,
“那下官就明言了,
下官到时候动手报仇,
难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大人在这方面,
那是天下魁首,
还要仰仗大人,
为下官扫清嫌疑。”
刘隗点了点头,
暗自佩服,
你看人家这侄子,
再看看自己那个,
差距怎么这么大哪?
这要求提的多好?
既不困难,
还非自己不能办。
说道,
“贤弟放心,
只要这案子过了愚兄的手,
不管他是怎么死的,
都是染了瘟病,暴毙而亡,
必须即可焚烧尸体,深埋郊外。”
孔坦拜谢,
说道,
“那就多仰仗大人了。”
刘隗摆了摆手,
说道,
“愚兄听说,
贤弟和卫廷尉,
交情不错,
其实这事情,
他做也很合适。
贤弟何必舍近求远哪?”
孔坦说道,
“大人难道忘了,
卫廷尉的女儿是谁,
外孙又是谁?”
刘隗点了点头,
说道,
“你这么一说,
我倒是想起来了,
不过哪,
既然是帮忙嘛,
有些事情,
我看不见。
那有些事情?”
孔坦心领神会,
说道,
“下官也看不见。”
刘隗点了点头,
问道,
“好,贤弟痛快,
愚兄想问一下,
这要动手的话,
人手够嘛?
需要愚兄给安排些得力能手吗?”
孔坦知道这是试探,
想看看他那个秘密散布到了哪里,
说道,
“大人放心,
上次驿站的凶杀案,
典客令万默欠了下官的人情,
找他要几个胡奴来,
这个面子,
他还是会给的。”
刘隗很满意这个答案,
继续旁敲侧击道,
“愚兄也是听说啊,
你和当阳侯的关系也不错,
凭着当阳侯的身手,
能为你拔剑的话,
恐怕会少很多麻烦吧?”
孔坦叹了口气,
说道,
“哎,谁说不是哪?
下官原本也这么打算的,
谁知道当阳侯连夜就出了京城,
听说是又去了乌程,
也不知道那几亩地,
又那么好看嘛?”
刘隗笑了笑,
举起酒杯,
心道,
君平到底是年轻啊,
这当阳侯哪里是去种地,
分明是去天目山练兵,
瞒得了你,
可骗不了我。
说道,
“原来如此啊?
那大公子哪?
愚兄听说你刚刚才给大公子撮合了一门绝佳的婚事。”
孔坦知道是刘隗在展现自己的实力,
压迫他的心理防线,
让他不敢胡说,
也就没太计较,
说道,
“大人,
下官倒是这么想来着,
可这再一想,
下官只是想报杀父之仇,
并无心也无力权柄之争,
要是把大公子牵扯进来,
恐怕,
这渡了江的宗室,
也要白渡了。”
刘隗点了点头,
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再问道,
“那西阳王哪?
他可是最懂分寸的。”
孔坦叹了口气,
说道,
“大人也知道,
西阳王这人哪,
最看重自己的名声。”
刘隗笑了笑,
问道,
“还有一人,
长干寺,道深大师。
他可不是只有佛门慈悲,
也有怒目金刚。”
孔坦说道,
“下官不敢,
大人请想,
琅琊王氏权倾天下,
连陛下都受其所制,
不能一展胸中之志,
而道深大师,
作为大将军亲弟,
无论是才情还是品行,
都是上上之选,
那要是进了官场,
什么样的官当不了,
什么样的女人睡不了?
可,
这么大的诱惑,
道深大师说放下就放下了,
大人说,
这样的人,
不可怕嘛?
下官怎么敢和这样的人做交易?”
刘隗点了点头,
说道,
“所以,你就选择,
和愚兄这种,
管不住自己的人做生意?”
孔坦笑了笑,
举起酒杯,
说道,
“大人又说笑了,
下官可什么都不知道。”
刘隗晃了晃杯中酒,
问道,
“当真什么也不知道?”
孔坦说道,
“大人请想,
下官敢知道吗?”
刘隗笑了笑,
说道,
“贤弟能知道自己不敢知道,
这才是真的知道,
不像那个孙璠,
就像只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
哪都要窜,什么都要闻。”
孔坦擦了擦汗,
拿酒遮了遮,
说道,
“大人这酒,
真是足劲,
下官才饮了两杯,
汗就被辣出来了。”
刘隗拍了拍孔坦的肩膀,
说道,
“这酒也喝到位了,
一起去看看咱们那位归命侯,
看看他是怎么归命的。”
孔坦掐算着时间,
约莫着也差不多了,
要是还没跑掉,
只能怪他自己了。
当即放下酒杯,
跟着刘隗,
来到了监牢之中。
监牢一打开,
没有想象中的呛鼻酸臭,
反倒是就像一间间阴暗一点的房子一般。
刘隗似乎很是得意,
指着这一间间的监牢,
说道,
“这里关了很多人,
但愚兄敢说,
这里面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
这就是愚兄的为官之道。”
孔坦说道,
“下官实在是佩服,
丹杨尹在大人的治理下,
就是和那姓薛的不一样。”
刘隗撇了撇嘴,
说道,
“薛令长?他?
他被人灭了满门,
连自己都护不住的废人,
哪有手段来震慑宵小,
不过是扬州刺史说什么,
他就做什么。
那陛下要他何用?”
孔坦轻咳了两声,
说道,
“大人,
下官什么也没听见。”
刘隗摆了摆手,
说道,
“君平贤弟,
你不用怕嘛,
就是当着他的面,
我也是这么说,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正是该严刑峻法的时候,
可是他哪?
还说什么,
宁可网漏鱼,
不可采风闻,
这是人说得话嘛?
那些江南的豪族倒是高兴了,
贤弟,
你别生气啊,
说得不是你们孔家,
可是百姓哪?
不就遭了殃?”
孔坦点了点头,
也不接茬,
问道,
“大人,是前面那间嘛?”
刘隗叹了口气,
说道,
“你们这些青年才士啊,
围拢在太子殿下身边,
将来是要助殿下夺回权柄的,
王与马,共天下,
王还在马之前,
这不是笑话吗?”
孔坦依旧不接话,
问道,
“大人,下官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刘隗回头看了一眼,
问道,
“不对?哪里不对了?
君君臣臣,
自古以来的道理,
你不能因为王家势大,
就……
等等,
你说什么不对?”
孔坦往前一指,
问道,
“下官没掌过刑狱,
但多少也见过一些,
像这样牢门大开,
衙役倒在地上的,
下官觉得,
应该是有人劫狱了吧?”
刘隗顺着孔坦的手指往前一看,
当时就炸开了,
说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出来个活着的。”
几声大喝后,
狱卒们站了一队。
刘隗提着牢头,
问道,
“说说吧?人哪?”
牢头说道,
“大人,
你杀了小人吧?
归命侯与小人有大恩,
小人的父母都是他出钱安葬的,
他的忙,
小人不能不帮,
他的命,
小人不能不救。
大人放心,
小人只是把侯爷救走,
没敢伤害兄弟们的性命,
这是小人存的一坛吴兴女儿红,
兄弟们只是被小人迷晕了而已。”
刘隗眉头一皱,
说道,
“本官有没有说过,
牢里禁酒?”
牢头说道,
“小人记得大人的恩德,
小人被那周伯仁的门人砍伤,
生死垂危,
是大人救了小人,
还把那个门人法办,
还给小人安排了这份活计,
让小人得以恩养父母,
小人自觉的对不起大人的恩德,
唯有一死,
才能恕罪。”
说完,
牢头一头撞向墙角,
脑子碎了一地,
肯定是活不了。
刘隗看着这句温热的尸身,
叹了口气,
说道,
“都不容易啊,
这事情谁也不要传出去,
不然,他死都死不安宁,
这,也是个义士哪。
去账房支一两银子,
打个薄馆,葬在他父母脚下吧。”
刘隗收敛了一下心情,
猛回身盯向孔坦,
问道,
“君平贤弟,
这是不是太巧了点?
我怎么觉得,
这孙璠是故意送上门来,
你们俩是故意逗我玩的吧?”
孔坦问道,
“大人要把下官下狱嘛?
理由是什么哪?
下官带来了归命侯,
但又在大人手上走了,
大人说,
这话说出去,
会怀疑谁?”
刘隗也难住了,
说道,
“你就不怕我先把你砍了?”
孔坦笑了笑,
说道,
“大人的敌人,
还不够多吗?
大人不会忘了,
下官可还是贺太傅的亲外甥。
要是下官进了大人的府邸,
没再出去,
大人说,
贺太傅,
会不会来讨个说法。”
刘隗鼻子一哼,
说道,
“老革残命,我会怕他?”
孔坦继续问道,
“那西阳王哪?”
刘隗笑了笑,
说道,
“那个老狐狸,
他会管你?”
孔坦点了点头,
说道,
“太子殿下哪?
大人不会不知道,
下官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吧?”
刘隗点了点头,
说道,
“这倒是有些用了,
不过太子他得坐得稳位置。”
孔坦再问道,
“那陛下哪?”
刘隗愣住了,
问道,
“陛下?
你是说陛下也知道了?
怎么会?
他要是知道了,
还会……
你在诈我?”
孔坦摇了摇头,
说道,
“大人请想,
下官这人一向怕事,
没有陛下撑腰,
下官敢这么做吗?
大人再想,
难道下官真的面子大到,
能让大公子同意他不愿意的亲事,
能让老狐狸亲自涉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