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丽正殿。
李健此刻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殿内来回踱步。
他今年虽然才十五岁,但两年的太子生涯,加上那种在刀尖上跳舞的危机感,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阴郁的多。
他太需要这个孩子为自己增加政治资本了。
父皇正值壮年,英明神武,对自己这个太子虽然还算看重,但那个李五郎实在太优秀了。
这小子不仅聪明好学,还跟着父皇上过战场,在军中颇有声望。
更重要的是,李备的母亲是崔贤妃,那是父皇最宠爱的女人之一。
而李健虽然占着嫡长子的名分,但母亲薛皇后早逝,自己在宫中孤立无援。
如果再没有子嗣,这太子的位置恐怕真的坐不稳。
“天都黑了,怎么还没消息?”李健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就在这时,殿门被轻轻敲响,贴身太监李静忠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
“殿下,方喜儿来了!”
李健猛地转过身:“快让他进来!”
片刻后,方喜儿跪在李健面前,气喘吁吁地禀报:“恭喜太子、贺喜太子,韦良娣生了,是个小王子。”
“哈哈……这可真是太好了!”
李健激动不已,紧握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掌心。
天可怜见,自己终于有嫡长子了!
“此乃天助我李健!”
李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最关键的一步才刚刚开始,必须天衣无缝的把这个孩子弄进东宫,才算大功告成。
“李静忠?”
“奴婢在。”
“传令下去,今晚东宫各门加强戒备,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奴婢遵命!”
李静忠心领神会,那双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李健转头对方喜儿说道:“你回去告诉韦良娣,让她按照计划行事。”
承恩殿,这是太子妃的寝宫。
殿内的灯火有些昏暗,太子妃王彩珠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鸳鸯锦被。
她今年也不过十七岁,虽然出身将门,但性格单纯,甚至有些憨厚,完全没有遗传到父亲的精明强干。
此时的王彩珠,心里充满了忐忑和愧疚。
成婚两年了,自己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子被逼无奈,只能出此下策,从外面抱回一个私生子回来冒充自己的儿子。
说起来,自己愧对太子,如果将来真的出事了,自己愿意扛起所有的罪责!
“我不配做太子妃……”
王彩珠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要有了孩子,太子的位置就稳了,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她按照李健的吩咐,从下午开始就装作腹痛,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转眼到了深夜子时。
喧嚣了一天的长安城逐渐沉寂了下去,只有更夫的梆子声偶尔传来。
“快开门,太子妃临盆在即!”
李静忠带了两名随从,骑马来到重明门吆喝一声,在他们的马后还跟了一辆马车。
厚重的宫门缓缓敞开,门外有数十名禁军手持长枪把守,他们的任务是守卫,自然不敢询问太监们出门做什么?
“驾!”
李静忠快马加鞭,引领着身后的车马,一路策马扬鞭,很快来到亲仁坊。
自从长安解除了宵禁之后,门坊已经不再关闭,坊内的百姓十二个时辰随便进出。
坊门下只有两名壮汉在看守,见有太监到来,也不敢多问,任由李静忠一行入内。
李静忠很快就找到了张稳婆的住宅,按照约定拍门:“张婆婆可是在家,太子妃即将临盆,有劳你前往东宫一趟。”
“吱呀”一声,大门敞开。
早就做好准备的张稳婆与张娴装模作样的从家里走了出来:“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此刻的张娴打扮成婢女模样,胳膊肘里挎着一个精致木盒,盒子分为上下两层,上面放着剪刀、止血布、药炉等接生的工具,下面一层却钻了几个气孔。
刚出生的婴儿被喂了点安神的汤药,此刻正沉沉地睡在盒子下层。
两人低着头钻进马车,随着转动的车轮,跟随着李静忠一行赶往东宫。
自从解除了宵禁之后,长安城的夜晚已经没有金吾卫巡街,任凭百姓自由活动,马车畅通无阻的抵达了东宫正门。
“稳婆来给太子妃接生了,快打开侧门。”
李静忠按照太子的吩咐大呼小叫,故意把动静闹大,给看守的金吾卫制造印象,在他们脑海中巩固太子妃要生了的记忆。
“吱呀呀——”
伴随着门轴转动的声音,重明门的小门敞开,李静忠策马带路,引领着马车入内。
一行人越过重重殿宇,一直来到太子妃起居的承恩殿方才停下。
李静忠翻身下马,掀开车帘大声吆喝:“请张婆婆下车,入内为太子妃接生。”
张稳婆接生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接这种“假接生”的活,以至于她跳下马车的时候两腿有些发软。
帮太子造假,消息万一传出去,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李静忠接过张娴手里的食盒,等他跳下马车,这才小心翼翼的重新递回她的手中。
朦胧的灯光下,张稳婆与张娴在几个当值太监注视下,颤巍巍的走进了承恩殿。
张娴担心被太子妃认出,便留在外殿等候,把婴儿送进承恩殿,她就算完成了任务,李健并不想让王彩珠知道孩子的母亲是谁!
张稳婆挎着盒子,壮着胆子,在宫女的引领下走进了寝殿。
王彩珠此刻正忐忑不安的坐在床上,自天黑之后便如坐针毡,连晚饭都没吃,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看到稳婆到来,王彩珠紧张的问道:“孩子带来了?”
“带、带来了……”
张稳婆把盒子放在床上,用颤抖的手把婴儿抱了出来。
只见婴儿也就六斤左右,脸蛋可能由于缺少氧气被闷的有些涨红,此刻还在睡梦中吧唧着嘴。
“这就是……太子的儿子?”
王彩珠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感情,既有酸楚,也有一丝莫名的母性。
“太子妃,快把孩子抱到床上去。”
稳婆稳了下心神,立刻指挥起来,“把被子弄乱点,您头发也弄乱点,哼唧两声……”
王彩珠笨拙地照做,重新躺回床上去,把孩子放到一边。
接到李静忠禀报之后,李健立刻赶了过来,并派人去把另外两个妾室王娣和韦敏叫来,这件事需要两人作证,她们必须到场。
王娣是去年腊月怀的孕,韦敏则是今年正月,两人的肚子都已经高高隆起,预产期都比王彩珠要早一些,此刻被深夜召来,两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到了承恩殿外,只见李健一脸焦急地站在廊下,殿内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宫女们忙乱的脚步声。
“殿下,这么晚了,召臣妾来有何吩咐?”韦敏有些不安地问道。
李健眉头紧锁,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太子妃腹痛难忍,看样子是要早产了。稳婆已经进去了,孤有些担忧,你二人陪着孤一起等消息。”
“早产?”
王娣和韦敏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她们都知道太子妃的预产期应该在十月份,没想到居然提前了这么多。
但这年头,孩子早产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两个年方十六七岁的少女心思单纯,哪里会想到这其中藏着惊天的猫腻,俱都信以为真,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
“太子莫急、莫急,相信彩珠姐姐一定会吉人天相,平安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