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有这种情况吗？
谭老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他问张魏威：“你还记得凌依婕吗？”
“记得啊，我前未婚妻，嫁人生子了呢。听说生了对双胞胎，一定很可爱吧？”
谭老心说确实很可爱，面上却不显，又问：“听说你一直在找她，你找她干嘛？”
“买地啊，还能干嘛？”
“你为什么非要拿下陈家村的地皮？”
“以前是为了继承张家。”张魏威叹息一声，“现在似乎变成执念了。”
“那拿不下怎么办？”
“能怎么办，跟凌依婕耗着呗。”
“不是想方设法威胁她？”
“怎么可能！我可是守法公民，不干违法犯罪的事的。”
“这样吗？”谭老听着，脸色变得十分古怪，“那你还记得何苗妙吗？”
“记得啊，不是我女朋友吗？”
“那你还记得她现在在哪里吗？”
张魏威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谭老，“还能在哪，在家啊。难道说您看到她了？”问完他忍不住紧张起来，“刚怀孕八周，孩子还不稳呢，她居然往外跑？”
谭老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了，张魏威这是想象与现实混乱成一团了啊。
这种情况，还真得他徒弟出马才能搞定了。
至于他最开始设想的替孙子报仇的一百种方法，如今都实施不了了。
这人连那些记忆都没有了，他再提报仇就显得可笑了。
还是让他徒弟来吧。
人老了，还是得服老啊。
有了决定后，谭老便开始哄张魏威睡觉。
张魏威这段时间完全不敢让自己睡死，眼下一片青黑，严重缺乏睡眠。
他对谭老没多少防备，一哄就顺从地睡着了。
谭老把人哄睡后，拿出手机联系爱徒。
【徒弟啊，他现在精神错乱，现实与想象都分不清了，老师我搞不定啊。】
Andy：【他现在什么情况？】
老师：【他知道凌依婕是他前未婚妻，也知道她结婚生子了。还以为自己找她是为了陈家村的事，完全忘记自己让人找她软肋的事了。】
【他记得何苗妙，但不记得跟她分手，由明转暗，也不记得她被拘留，还以为她怀着孕在家里等他回去呢。】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杀人被拘留的，热搜上那些事，他全给忘了。】
Andy：“……”
他的计划是转移张魏威的视线，让张魏威以为重生的是别人。
哪想那心魔那么厉害，直接把张魏威给整疯了。
现在的张魏威，是两世记忆混为一谈又遗忘了部分记忆，自成一体了。
人类的大脑果然不容小觑。
Andy深深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之前下了暗示，否则张魏威会把前世凌依婕被杀害这件事说出来的。
如今人成这样，后续工作反倒方便多了，只是他构建的那些记忆需要稍微修改一下。
把事情捋了一遍，Andy将先前查到的一份资料给老师传过去。
【他说的杀人，应该指的是这件事。】
谭老还没点开资料，看完信息直接就懵了，还真有起杀人事件啊？
【你刚查出来的？】
Andy：【不是，早查到了，就是犹豫要不要说出来而已。】
关于“徒弟为什么突然想开了，愿意把这事说出来”这个问题，谭老就不问了，他相信答案肯定能在资料里找到。
那是一起真正的杀人案，死者是何苗妙的师妹庞招娣。
庞招娣的父母重男轻女，她是第一胎，因为指望着她以后养弟弟，这才没把她溺死在水桶里。
那之后，她母亲又怀孕了五次。
头三次还有钱偷偷做检测，一测出来是女孩，当天就到黑诊所把胎儿流掉了。
后两次皆因怀相不好，还没去测呢，就自动流了。
庞招娣在家里总是挨骂挨打，久而久之，她就想离开那个家了。
她经常趁节假日偷偷出去打工，想着赚够了钱就买个假身份证逃得远远的。
何苗妙给她介绍了几次酒店晚会适应生的工作，最后那次……她被送到了一个看上她的男人的床上。
当晚，庞招娣就被男人折磨死了。
那男人没想到居然把人害死了，惊慌失措地联系何苗妙，后者给他出主意，让他花钱买通庞招娣的父母。
恰巧庞招娣的母亲又怀孕了，到黑诊所检测，被告知这胎是男孩。
于是他们非常高兴地接过女儿的卖命钱，同凶手一块，将女儿丢进了深山老林喂野兽去了。
一周后，他们去报警，说女儿失踪了。
警方查看监控，庞招娣当晚进入酒店，十点的时候便离开了。
她在路上拦了辆的士返回学校，就再也没出现了。
那辆的士查无此车，司机又戴着帽子和口罩，完全看不清样貌。
找不到庞招娣和司机，警方判断不了这是一次预谋作案还是临时起意，也不知人到底怎么样了，只好将案件归到失踪案里。
警方曾怀疑庞招娣是被她的父母给卖了，不过经过调查，他们推翻了这个结论。
庞招娣失踪当天，那对夫妻曾在村里骂骂咧咧，嚷着庞招娣又在外面躲懒不回家干活了。
这种情况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村里人已经习以为常，不会有任何反应了。
而那对夫妻，一年到头都在村里小卖部待着，偶尔去趟镇上也是跑黑诊所，来来往往都是村里人。
如果说他们认识人贩子，不就等于说村里有人贩子了？
那村子虽然穷，但不偏，真有人贩子的话，可瞒不过周围人的眼。
那对夫妻唯一一次到市里，还是联系不上庞招娣，来报警的。
换而言之，那对夫妻不可能在村民的眼皮子底下卖掉庞招娣。
至于他们找不到庞招娣非但不伤心，还很气愤这种心情，警方并不觉得奇怪。
在那对夫妻眼中，男孩是宝，女孩是草，刚知道宝要来了，转眼养了十几年的“扶弟魔”草竟然跑了，他们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不得生气？
于是这起案件，最终成了失踪疑案。
几个月后，庞招娣的母亲生下了一个女儿。
她父亲以为妇产科医生把他的儿子换成了女儿，到医院闹了几次都被拦了下来。
医生告诉他，当时产房里就他妻子一个人，不可能弄错的。
于是他想到了黑诊所，又跑到那边闹去了。
黑诊所的医生岂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那医生信誓旦旦地说当初检查就是儿子，至于最后为什么会变成女儿，让他去问问妇产科医生。
两相对比，他还是相信黑诊所医生多一些。
大概是不愿相信自己信错了人。
于是第二天，他带刀去医院，在停车场把刚下车的妇产科医生给捅死了。
医生死后，他被判死刑。
庞招娣的母亲只能独立抚养小女儿。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那小女儿一次发烧，被她用土方法治疗后，人竟然傻了。
照顾一个傻子是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爱的，显然那女人没有，她本来是看在政府补贴的份上才照顾小女儿的。
可前段时间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那对象话里话外都在嫌弃她的傻女儿，希望她把傻女儿送人。
然而哪有人肯接收。
就在几天前，那女人心一横，将她的小女儿给溺死了。
她正打算将事情伪装成小女儿不小心摔进水桶溺亡的，就被找来的媒婆发现了。
那女人被送进了监狱，证据确凿，现在正等着开庭呢。
谭老看完资料，总算了解了爱徒的想法。
Andy最开始是看在那小女孩的份上，暂时不打算公开此事的。
哪里想到，那女人竟然会把自己的小女儿溺死。
这下，也就无需顾虑了。
这件事，张魏威也知道，他还找人篡改了何苗妙给庞招娣介绍工作的监控，将何苗妙从整件事里彻底脱离了出来。
谭老：“……”
他转头看向床上的张魏威，眼神复杂。
说这人没坏到底吧，却会帮杀人犯掩藏真相。
说这人坏到底吧，却又会尊敬他这个老人。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张魏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