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朕就不是长子呢?!”
刘彻心中大骂。
暗自埋怨生母王娡为何不早些生下自己?!
刘彻自诩能掌握所有事,唯独改变不了自己出生的顺序。
落不上嫡长子的身份,一直是刘彻心中的隐恨。
但,客观来说,
王娡简直是超神发挥,与她的经历相比,大女主爽文小说都不够爽,
出身平民,二婚嫁给皇帝,生下儿子,斗倒皇后,助力儿子强势继位。
这操作是普通人能玩出来的吗?
见陛下脸色发黑,赵充国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小心翼翼问道,
“陛下,是末将说错话了吗?”
刘彻回过神,“你方才说什么了?”
赵充国又重复一遍,
“末将定谨记陛下所言,一心为汉。”
“这话说得没错,”刘彻语气不乏刻薄道,“要做汉臣,莫像有些人,看似忠君,实则不忠汉,像一群疯子,一点不讲体面,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去做什么。”
赵充国不敢接话,
陛下这就差点名道姓骂东宫一脉了。
曾经的东宫一脉,
如今俱是大汉巨擘,赵充国哪里敢说闲话?
瞥向赵充国,刘彻不禁有些唏嘘,
江山代有才人出,总有人年轻,
赵充国还是一张白纸,
白纸,意味着可以涂抹上任何颜色,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
刘彻感慨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这一生,为利,也为名。
汲黯得文正二字,死而无憾,辛苦了一辈子,不就为了这两个字吗?
董仲舒更是好运,一字赐一谥,他若是能全心全意为朕效力,朕如何不能给他这名?
你要多勉励啊。”
刘彻三言两语勾起赵充国豪情壮志,
赵充国胸膛一阵滚烫,恨不得马上建功立业,
“陛下,末将记住了!”
“去吧。”
.......
午时,阳气最盛之时。
圣谕通传天下。
圣谕不算长,寥寥几句话,大致是说,
“朕日夜操劳,害了病疾,需要休养一段时日,这段日子由太子代行监国。”
虽然坊间有各种传言,真看到圣谕那一刻,依然是天下震动!
太子监国?
忧虑者有之,振奋者有之,心怀不轨者也有之...
恐怕已经到了,自刘据登基以来最动荡的时刻。
《礼记》所载“凉风至,寒风降,始行戮。”
董仲舒《春秋繁露》中,又规定了四时,
春庆,夏赏,秋罚,冬刑,
秋后问斩成为定制。
“午时已到,行刑。”
刑法场上,一骑飞奔而来,
“且慢!”
张安世手下小校翻身下马,
“太子有谕,陛下圣体乏劳,不宜再起杀戮,即刻押送回狱中。”
“是,把他们都押回去吧。”
白捡了一条命,大起大落间,
诸犯感激涕零,
一时称颂声不止。
宫内
“东方大夫,父皇何时才能病愈啊?”
太子进稚嫩的脸上满是踧踖。
他从出生之日就被当作皇帝培养,人人都告诉他,是未来的大汉天子,
未来的某一天,会从陛下手中接过国家。
刘进一直以此为目标努力。
一切都为了最终目的,
承续父皇之志。
可,这一天来得太快了!
以前有父皇顶着,刘进还能当个无忧无虑的太子,如今父皇病倒了,整个国家都倾压在刘进身上,
刘进眼前的世界,一下无比复杂,
最先看到的一定不是权力,
而是种种困难!
忽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学过的东西好像一样都用不上,
刘进慌了。
东方朔神情平静,微笑道,
“陛下受天眷,操劳过度,几日就休养好了。殿下,现在对您而言是个机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陛下把国家交给您一天,您就要挺住一天。”
见东方先生怡然,刘进的紧张缓解不少。
东方朔暗道,
“如此仓促,殿下还没做好准备,这也不怪殿下。
毕竟,像太上皇和陛下这般天生的帝王太少太少了。”
因为汉家前几位皇帝的存在,给了天下人理所当然的感觉,
每一位皇帝,都是天之骄子。
实则不然。
资质平平的才是大多数。
殿外李陵传禀,
“殿下,御史中丞张安世请见。”
李陵平日与太子极熟稔,但,此时却不苟言笑,看得刘进恍惚,似乎眼前的是李大哥,又不是李大哥。
“见。”
刘进嗓音沙哑。
张安世走进,再不是平日刘进所见的常服,
金印紫绥二千石,贵不可言,
胖胖的脸上再无笑容,尽显温恭恪谨,
“微臣拜见殿下。”
“张....张御史,可有事要奏?”
“是,殿下,”张安世立身道,“秋后处斩犯人都已叫停,于此关头用刑,实有伤天和。”
刘进点点头。
“但,微臣请奏,不宜行大赦之事,陛下时隐恨人事法典不分,汉律断受斩首之刑的人,俱是十恶不赦,可先收归监押,来年秋后再斩。”
“就听你的。”
“臣谢过殿下。”
张安世不苟言笑的退下。
刘进手有些发抖,隐在朝服之下,
他今日才窥得父皇手下群臣的龙虎相!
麒麟阁所绘,一点都不假!
压力扑面而来!
东方朔用眼神屏退宫内侍人,
蹲在太子身边,低声道,
“殿下,此为君臣之别,
之前如何不论,现在您受陛下命监国,您就是君,他们就是臣,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您不能被他们的声势压倒。”
东方朔扶正太子进的后背,
太子进不解道,
“东方大夫,他们为何要压倒我?”
东方朔:“张安世我知其人,他一定很惦念着您,他并非要故意压倒您,实是因他已有重臣之资,又是在此,于情于理他都要有个重臣样,
殿下,您刚才说就听你的,这话不好,再不可说了。”
“嗯,我记得了。”
刘进又问,“东方大夫,那张御史所议,要不要再想想?”
“殿下以为呢?”
“我觉得他说的有理,父皇定然不喜因此事大赦犯人。”
“那就如此吧。”
“呼....”
刘进长舒口气,额头上已满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