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文海约了枪手在市区一家咖啡店见面。
姜若初选择坐在他们旁边一桌，这样她不仅能看清枪手的容貌，也能大概看到应文海的表情。
来和应文海见面的枪手约莫二十多岁，穿着一身不太时尚的棉布衣，一看就是那种很不爱打扮的类型，对方体型微胖，走路有点跛脚。
枪手眼睛有点发肿，似乎刚哭过。
她一坐下就立刻哽咽着开问：“生花姐姐真的……去世了吗？”
应文海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是的。”
枪手吸了吸鼻子，眼睛里又冒出泪花，她忙不迭拿出纸巾出来擦眼泪。
应文海继续说：“她是病逝的，去世前很痛苦，所以我更想完成她的遗愿。”
“小香，太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帮忙，生花最后一部作品恐怕没法完成。”
“能帮生花姐姐完成心愿，是我的福气和缘分，我非常感谢她，是她的小说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她的文字就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
“而且你也付了相应的稿费给我，让我改善了生活，不过……”小香有些不安地抠着手指，“我知道代写是不对的，这件事会不会被查出来？我会不会坐牢啊？”
应文海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嘲讽，可表面他仍然是正人君子的模样，他安慰道：“当然不会。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外人没证据，不可能把我们怎么样，除非……”
应文海意有所指地看向小香。
“我绝对不会说的。”小香紧张地保证道，“我还要感谢您愿意帮我，让我用脑力换来经济收益，而且如果不是挂着生花姐姐的名头，我恐怕一辈子都没法看到自己写的文字印在书本上。”
应文海非常满意小香这副乖顺和感恩的模样：“你这次的更新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小香赶忙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来一沓手写稿，“这是最新的十章，您看看写得可以吗？”
姜若初远远瞥了一眼稿子，字迹工整，仿佛印刷的一样，由此可以看出写字的人是很有耐心的人。
应文海接过稿子开始阅读起来，在这期间，小香一声不吭地等着。
应文海故意在看稿子的时候时不时发出一些推敲的声音，让小香的心提到嗓子眼，并一直观察应文海的表情，生怕他不满意。
小香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写得不对的地方，我马上改。”
应文海没有回答，只是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这一刻，他就像个高高在上，可以操控小香生死的神。
之前姜若初对应文海的pUA手段，还只是来源于沈筱萱的描述，并没有太深刻的认识，亲眼见到后，她才能体会到，这个男人是如何拿捏涉世未深的年轻小姑娘。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应文海才缓缓道：“写得还行，剩下的十章，五天后交，可以吧？”
小香松了口气，眉目都舒展开来：“好的好的。”
应文海提醒道：“你就专心写稿子，别被网上的言论影响，都是无稽之谈，要是我真有网上说得那么不堪，生花的亲生父母能放过我吗？他们早就跳出来和我打官司了。”
小香点点头：“我明白的，应老师您是个好人。”
“明白就好，就让我们一起完成生花的心愿。”应文海说完，捏了捏鼻梁，做出一副深情伤心的模样。
“应老师，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我相信当这篇小说完结后，生花姐姐会安息的。”
姜若初心想，恐怕不会安息，而是能气得死而复生。
“应老师，我先回去了，我妈妈还需要我照顾，我不能离开太久。”
“行，你快回去吧，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直说。”
“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没有您的帮助，之前我都没法帮我妈找到床位，也没钱为她动手术。”小香站起身向应文海鞠了躬，“谢谢你和生花姐姐。”
“别那么客气，快回去吧。”应文海挥挥手。
小香离开后，姜若初低声对夜刹说：“你跟着应文海，我跟着这个叫小香的女生。”
夜刹微微颔首。
姜若初看着夜刹面无表情的模样，忍不住提醒：“别对应文海出手，我们还没搜集完证据。”
夜刹冷冷地道：“我知道，以后再动手。”
很快，两人就兵分两路。
姜若初跟着小香来到一个老小区，因为小香就住在一楼，所以姜若初可以透过一楼的窗户大致看到里面的情况。
屋内布置老旧却温馨，无论是电器还是家具，都擦得干干净净，一股淡淡的药味从窗户里飘出。
“妈，我回来了。”
小香的妈妈很憔悴，一看就是刚生了一场大病。
“诶诶，今天见朋友聊得怎么样啦？”
“挺好的，钱也当场转给我了，对方让我继续写。”
“那你就好好写，对方帮我们太多了。”
“我会的。妈，你今天身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好多了，就是想出去走走。”
“那我先做饭，吃完饭，我扶你出去走走吧。”
小香妈妈慈祥地看着女儿：“行。”
姜若初现在知道为什么应文海会选小香来做枪手了。
缺钱，性格温顺，有孝心，并且姜若初在这个家里看不出任何男人生活的痕迹，说明小香是和妈妈相依为命。
没有父亲，还有个病重的母亲。
小香，一看就是非常好拿捏的女生。
她的稿费估计都被用来给妈妈治病了。
姜若初思量一番后，没有贸然去找小香，而是转身离开。
系统焦急地问【我们走啦？不上去向她揭开应文海的真面目吗？】
“从她的聊天里可以看出，应文海不仅给了她稿费，还帮她妈妈解决了看病的问题，她对应文海充满感激之情。”
“现在她和应文海捆绑得太深了，不一定会信我们，也不一定会帮我们。”
“不过我看得出，她是个有自己底线的人，所以她现在不一定帮，不代表以后也不帮。”
“总之，她只适合做给应文海致命一击的人，不适合做前期战友。”
系统有点懵懵懂懂【虽然我听不懂，但我觉得你说得有点道理，而且我觉得你们人类好复杂哦。】
姜若初莞尔一笑：“人也不复杂，归根结底就是利益关系。”
“看穿了利益的本质，就能解析很多事和很多人。”
不一会儿，夜刹那边传来最新消息。
应文海回去后，亲自把手稿输入到电脑里，变成电子版。
系统啧啧感慨【这男人真是小心到了极点，怕留下证据，只让枪手交手稿，这样对方手里就没有电子版证据，就连转账都是私人转账，并没有写明是稿费，稿子拿回去后，还是自己输入进电脑，变成电子版版。】
【除非小香多个心眼，在交手稿之前拍下视频做证据，否则我们就只有人证没有物证了。】
【不过应文海不怕小香做枪手，以后小香反过来用这件事勒索他吗？】
姜若初摇摇头：“以小香的性格，她不会勒索应文海的。”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这就是应文海的聪明之处，也是他pUA的手段之一。”
“小香是他精心挑选的猎物。”
“现在年轻人谁不是用电脑写东西？能答应他几十万字全部交手稿这种十分刁难人的事，就证明小香是个很温顺的人，这样性格的人本身就很难反咬应文海一口。”
“而且在相处的过程中，应文海一直表现出高高在上和不信任的姿态，偏偏小香非常需要高额报酬来替她妈妈治病，面对应文海，她会越来越放低自己的姿态，去顺从对方。”
“人一旦顺从久了，就会失去反抗意识。”
“小香只会害怕失去这份代写的工作，而不会想着留下证据，以后用来威胁或是告发对方。”
“她的经历和沈筱萱一样。”
“进入应文海精心编织的牢笼，成了被折断翅膀的小鸟，不记得自己会飞翔。”
系统听完后，想了许久，竟也有几分唏嘘。
另一边夜刹跟了应文海三天，又有了新发现，加上姜若初这几天调查小香，收集来的新线索，将这些发现整合起来，他们大致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原来小香曾经给应文海投过稿，其实她的投稿已经通过，但是被应文海压了下来。
因为应文海看上了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和生花相似的文笔文风，想让她来做代写。
后来应文海联系小香，哄骗她投稿没有过，小香非常失望，也急得团团转，她太需要钱了，单靠打工根本凑不齐妈妈的手术费，她原来还寄希望于自己写的故事可以换点稿费，没想到投稿没有过。
应文海看出她缺钱，马上表示自己非常欣赏她的文笔，可惜她的故事没法出版，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让她与生花合写，只是没法署小香的名，只能挂生花一个人的笔名。
起初小香非常犹豫，一来是代写似乎不太对，二来不能署名，有点亏。
可是应文海给的价格非常高，比普通的新人价格都要高，也就是说就算小香自己的投稿过了，她也拿不到那么多稿费。
加上应文海一再拜托和恳求她，表示这是为了帮生病的生花完成心愿。
最后急需手术费的小香还是答应了这些不合理的要求，甚至非常感谢应文海欣赏她和给她机会。
她却不知道，就是应文海堵住了她可以飞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