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烈阳高悬,官道上扬起滚滚烟尘。
休整完毕的李斯文一行人,骑着健马疾驰而来。
远远望去,凉州边关的轮廓已然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厚重城墙宛如一条沉睡巨龙,静静盘踞在边境。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六丈高的城楼上,大唐府兵们手持血迹斑斑的长矛,来回巡视,死死盯着这支逐渐靠近的陌生队伍。
“扬起队旗,好让守军前去禀报!”
郭孝恪大声下令,一边向远处招手,一边高喊着身份。
不多时,守军看清楚队旗样式,远远的朝着这边施了一军礼,而后快步走下城墙。
段志玄与王忠嗣,两位威风凛凛的边关守将闻讯而来。
“见过郭将军,监军大人!”
向郭孝恪确定身份后,便眼神复杂的盯着眼前这位,面容尚且稚嫩的监军大人。
对于曹国公李绩,他们自是钦佩不已。
也坚信在李绩的言传身教下,李斯文不会是什么草包肚,更别说还有桩桩功绩流传,证明着李斯文绝非什么无用纨绔。
只是...当他俩亲眼见到,这位尚未及冠的如玉少年郎时,心里还是不由的泛起了嘀咕。
陛下怕不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吧,怎么派了个小娃娃过来拼命,真不怕断了曹国公府的香火,逼的李绩造反。
“段将军,王将军,咱们都是旧识,不必客气!”
郭孝恪已经下马,大步走到了两人面前,脸上还带着仿佛回了自家的亲切笑容。
欲要寒暄之际,却发现这两人根本没在意自己,反而是死死盯着身后,还未下马的李斯文,眼神里尽是审视之色。
沉思片刻,郭孝恪朝着李斯文招了招手,代为介绍道:“你俩常年守在边关,可能不记得这小子的模样,他是...”
段志玄已经绕步上前,对着李斯文拱了拱手,语气中带有一丝复杂。
“段某见过蓝田公,京城一面不过短短数月,而今一见,风采依旧!”
自上次,瓦岗一系联手状告李孝慈后,李斯文便从程咬金嘴里得知,段志玄与自家关系甚密,与便宜老爹更是情同师徒。
此番交情下,对段志玄的态度自然亲近许多。
笑着拱手还礼:“托樊国公挂念,这次小子奉命前来支援边关,望你我精诚合作,大胜关外蛮夷。”
直到亲眼瞅见李斯文,再从音线上再次得到确认,段志玄心中纵使再怎么不愿相信,也只能无奈接受这个事实——
李二陛下真给他送来个小祖宗!
但事已至此,段志玄也只能含泪接受这个看似荒唐的现实。
大不了最近老实点,等送走了李斯文,他再领兵出关溜上几圈,打不了吐蕃,那就找点儿吐谷浑打,反正打谁都是打!
几句寒暄后,段志玄一拍脑门,想起了困扰他整整两天的问题,开口问道:
“上次在神龙殿里,某好像听陛下说过,‘旱天雷’的相关事务,皆是由蓝田公一手操办。”
“只可惜某着急赶赴边关,没来得及去私下寻你,不知今日,蓝田公可否为某等解惑一二?”
听段志玄率先问起,‘旱天雷’一事,身后正与郭孝恪交谈甚欢的王忠嗣,也忍不住的竖起耳朵。
这两天,他们是眼睁睁的看着,一枚枚旱天雷被工匠组装完毕,封箱存储。
想弄出来几枚实验一番,却被辎重部队的工匠们以死相逼,说什么此物威力巨大,需在蓝田公的亲自指导下方可使用。
无奈之下,两人是望眼欲穿的等到现在,总算是盼到了答案揭晓的时刻。
见两人话中带有些许质疑,李斯文沉吟半晌,摆了摆手,语气颇为诚恳。
“樊国公不必如此见外,你我两家交情甚笃,唤某一声二郎便是。”
言罢,李斯文让开身体,露出了被保护在骑队最中间的板车。
只见板车上,层层堆叠着旱天雷的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此番前来边关,某与郭将军几次绕远,就是为了前往各个州县接收此物。”
等段志玄观摩半晌后,李斯文突然来了一句:
“而在两位将军看来,某可是那种大战在即,却在后方做无用之功的怯懦之人?”
王忠嗣心头一震,朝郭孝恪歉意一笑后,迈着大步与段志玄并肩而站。
走近载满旱天雷的板车,满是好奇的细细打量。
而后问道:“还没请教蓝田公,这旱天雷究竟如何使用?”
李斯文笑道:“王将军莫要心急,待某等进城稍作休整,再为大家展示一番,如何?”
在凉州边境的驿站里歇息了整整一天,李斯文大腿内侧的划痕总算好了少许。
但紧接着又是一天多的奔波,腿上隐隐作痛,如影随形,实在难以忽视。
段志玄盯着李斯文有些发白的脸色,又低头寻望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拱手道:
“某等翘首以盼,如今见了二郎心切难免,还请二郎勿怪!”
王忠嗣一开始还有些不解,直到见了段志玄拍着自己大腿,这才恍然大悟。
一看李斯文的模样就知道,这绝对是位娇生惯养的主。
虽说出身武勋子弟,从小就打熬力气,但在长安这种天子脚下,绝对没有环境去让他整天练习骑术。
从长安一路疾驰赶来,想必腿上被伤得不轻。
如此折磨,李斯文却能忍耐至今,而不像其他纨绔那般半途而废,可见其心性之成熟,性格之坚韧。
王忠嗣歉意的笑了笑,侧身抬手指向边关:“二郎先请,某等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