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幼受母亲疼宠尚且如此,更何况元春和迎春这两个爹不疼娘不爱的。
尤清之把这事和贾敏通过气后,王熙凤也去寻了老太太。
贾母听说庚帖都已经换过,长叹一声,叫鸳鸯拿出五万两银票,交予王熙凤。
“我如今不顶事了,两个丫头的婚事就托付给你。
这里是五万两银子,我想着各拿一万两替她们置办嫁妆,另留一万给她们压箱底。
你辛苦一场,剩下的一万两给你。”
王熙凤闻言心酸不已,就算比不得惜春,她也见过尤清之给尤家两个姑娘置办的嫁妆。
元春和迎春两个出身荣国府,境遇却天差地别。
惜春有大嫂嫂在,用不着她操心,其余三春还剩下一个探春,年纪小些,以后还不知会如何。
荣国府没有顶事的人,老太太若是哪天……这个家就彻底没落了。
姑娘们嫁出去,若日后有前程,好歹也能念她几分好。
既然事都到这地步了,她索性好人做到底!
“老太太,”王熙凤咬咬牙,厚着脸皮道:“三妹妹那里……”
元春是姑母亲生的尚且如此,她不信王夫人将来能替探春打算。
贾母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又命袭人取出两万两银子给她。
“这两万两银子是给三丫头的,你先替她收着,若将来……还得靠你和琏儿。”
王熙凤眼眶泛红,“老祖宗放心,我但凡能帮的,绝不会撒手不管。”
贾母轻拍她的手,缓缓合上眼,“我累了,你去吧。”
王熙凤起身悄然退出。
置办嫁妆的事瞒不住府里的人,王夫人虽想发作,还是被宝玉劝住。
宝玉病愈后心里像是明白了许多。
并非是女子成亲了就变成眼珠子。
而是这世上本就不容女孩一直做珍珠,她们只是在选尽量好走的路。
大姐姐、二姐姐远嫁边城,总比被太太配给老侯爷好。
宝玉好不容易清醒,王夫人拗不过他,只好放过元春和王熙凤。
此时薛姨妈和宝钗也来辞行。
她们原是为了投奔荣国府和王家而来。
谁知被王子腾不知弄到何处,荣国府又自家也闹得不成个样子。
如今薛家生意不景气,连皇商的名头都摇摇欲坠。
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最后还是宝钗拍板决定回金陵。
宝钗没有扬之的勇气,又有林齐、贾蓉珠玉在前,也着实看不上“不上进”的宝玉。
幸而金陵还有薛蟠之从弟薛蝌性格沉稳,行事端正,薛姨妈和宝钗暂且将家中生意托付于他,再图后事。
王夫人一边照顾宝玉,一边还要帮薛姨妈打点,元春的婚事没她的搅和倒还顺利。
眼下棘手的是迎春的亲事。
贾赦听说迎春定了亲,当即在家中大发雷霆。
声称他已给迎春说定一门亲,叫贾琏尽快去退亲,把庚帖拿回来。
贾琏笑问道:“父亲说的是哪家?”
“大同府孙家,此人名唤孙绍祖,他祖父是当日宁荣府的门生,算来也是世交。
孙家家资富饶,他又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未满三十,现已袭了指挥之职,哪里配不得二丫头?”
贾琏把这名字记下,敷衍了贾赦几句。
出门便去打听孙家底细。
贾赦所言倒是不虚,只是孙绍祖其人却是个十足的混账。
这人在大同府是出了名的纨绔,仗着祖上军功,整日里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府中已有三房妾室,还时常出入烟花之地。
更可恨的是,此人酒后常有暴行,有一房妾室就是被他活活打死。
只因娘家势弱,被孙家拿银子压了下去。
贾琏打听得这些,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去和王熙凤商议。
王熙凤听完拍案怒道:“好个黑心肝的亲爹,这是要把二妹妹往火坑里推!”
“噤声!”贾琏赶紧掩上门,“你小声点,当心隔墙有耳。”
儿媳骂公爹,贾赦完全可以借此发挥,届时传出去王熙凤的名声也别想要了。
王熙凤恨恨道:“我又不曾指名道姓!”
不料片刻后,贾赦房里的秋桐就来了,被平儿挡在院外头。
秋桐白了一眼平儿,扯着嗓子在院门口嚷道:“二爷二奶奶安好,大老爷说家里吵吵嚷嚷的,问二奶奶骂谁呢?”
“你看看,你看看……”贾琏在屋里急得打转,“我说的什么来着!”
“看你这个熊样儿!”王熙凤推开他,叉着腰站在门边。
“我骂谁?骂猪,骂兔子,骂畜生!你心惊什么!”
“不爱听,揪一把驴毛堵住耳朵就好了!我自己的嘴,愿意说就说,愿意骂就骂!”
“一窝子狐狸不嫌骚,又挤鼻子又弄眼的,剥了皮做鞋底子我都嫌!”
“二奶奶,你……”
秋桐本是来逞威风的,不想当头被骂个狗血淋头,气得脸涨得通红。
“哼”了一声,她转身跑走。
“糟了糟了,定是去告状了!”贾琏连连跺脚。
王熙凤睨他一眼,“你若是个男人,不想把二妹妹嫁去孙家,别等人叫,现在就去跟大老爷说明白,我才算你有种!”
贾琏哪里受得了这个激,用手指了指她,快步追了上去。
再回来时,额角已被砸了个大包。
王熙凤一面吩咐拿药来,一面问他大老爷怎么说。
“嘶,”药锤滚在伤处,疼得贾琏呲牙咧嘴,“老爷说收了孙家五千两银子,若不想把二妹妹嫁去孙家,就让我们出钱平了这个账。”
“出就出吧。”
王熙凤叹道,“就当你这个做哥哥的给二妹妹的添妆。”
两人正商量着,忽听平儿在外头说:“二姑娘怎么来了?”
贾琏立即起身往内室走,“见了我她又要哭,我先进去避避。”
王熙凤摇头苦笑,就见迎春已掀帘进来。
“嫂嫂,”她眼角果然泛红,“我听说,哥哥为着我的事又被老爷打了?”
王熙凤笑道:“不妨事,都是皮外伤,两日便好了。”
迎春垂眸抿嘴,“哥哥嫂嫂莫要同老爷争执,大不了……我嫁去孙家就是!”
“你再说一遍!”王熙凤刚才还和煦的表情骤然转厉,“我和你哥哥这般替你打算,你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