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二拐和徒弟陶二香满载而归,因为怕遇到巡逻的警察,师徒俩专拣僻静的路段走,直到出了法租界。可是,就在师徒俩顺着苏州河边回大顺楼的时候,三艘小船停靠在了岸边,从船上下来一伙人,鬼鬼祟祟地把船上的东西倒到了岸边的仓库里。
按理,二拐师徒俩才不会过问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是,他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哈牙哭,所以,才记得那么清楚。深更半夜的卸货装货不是没有,做走私生意的不都这样么,可是,这伙黑衣人却不正常,因为全程没人言语一声,只有那句哈牙哭。
大顺楼偶尔有日本人光顾,二拐虽然不懂日语,但汉语和日语还是能分清。那伙日本人跟黄老板被黑的货物有没有关系,二拐不知道,但是那个人说的确实是日语无疑。
“你确定说的是日语?”
小安在日本待过,当然知道哈牙哭的日语什么意思,更知道哈牙哭就是日语。
“这还有假,我又不聋,不信你问二香。”
二怪急了,你可以说他技不如人,但是不能说他聋,当贼的聋,那不是骂人么。
“我信,我就是纳闷,怎么就说一句快点。”
小安笑着说道,脑子里想的却是这小日本干的肯定不是正道生意,不然也不会这么偷摸着干,还催促快点。
“肯定没干好事。”
“日本人干不了好事。”
二拐对日本人的印象很差,去年那日本浪人就去过大顺楼闹过事,还被小安给教训了一顿。
小安想起传说中的黑龙帮,日本人掌控的黑龙帮。
二拐的大顺楼没少接待过日本人,再加上一些浪人的为非作歹,二拐对日本人一点好印象都没有,见了日本人恨不得揍一顿狠的,叫你欠揍。
这是一个意外之喜,不管这伙人是不是黑黄老板军火的那帮人,小安有此消息,当然不肯错过,是不是的都要查清楚,要是日本人在干坏事,他不介意来个黑吃黑,正好给党组织筹措武器弹药,至于黄老板那里怎么交差,倒不在话下了,黄老板不是亏不起,最主要的是帮他查出了幕后黑手。
小安从二拐处借了夜行衣,把自己捆扎利落后又检查了随身所带的武器,除了那把勃朗宁之外,他又带了把匕首,以防被人发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动手,动手的话尽量能不动枪就不动枪,因为他要核实是不是黑的黄老板的那批货,并不是跟对方动手去的。
二拐要随行,目的当然是帮助小安,不过被小安谢绝了,人越少暴露的风险越小,他只是去打探一下具体情况而已,帮手不帮手的无所谓。
“日本人坏着呢,你小心点。”
虽然小安不愿意做老贼王的关门弟子,但是,一身本事的小安还是让二拐把他当成了小师弟,小师弟去日本人的地盘,二拐虽然知道小师弟逆天的本领,但他还是不由地有些担心。
“不怕,几个小日本而已。”
小安找到了二拐说的那个仓库,仓库大门紧闭,院子里一片漆黑。
因为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小安没有贸然翻墙进入,而是贴着墙根转了一圈,而后才悄无声息地上了墙。
伏在墙上,小安观察了一下,这才溜下墙头,动作比猫都轻。只要验证过里面确实是黄老板被黑去的军火,小安无需做什么,把这信息传送给黄老板即可。至于黄老板怎么对付这帮日本人,那不是他考虑的事情。
仓库对面一排瓦房,全都是房门紧闭,不时传来呼噜声,显然看仓库的都睡着了。他们肯定想不到,深更半夜会有人翻过墙头,偷偷溜进来。
小安悄悄地摸到仓库门口,一把大铁锁把门,不过这也难不倒小安,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铁条,几下就给捅开了,他刚拉开大门,一个黑影直扑过来,动作迅捷无比。
小安一个侧身闪过,反手就是一掌,这一掌他用足了力气,只求一招毙敌,以免对方制造动静,把里面的人惊醒。敢黑黄老板的军火,他们不可能没有武器,徒手,小安不惧任何人,十个八个也不怕,大不了逃跑,可是,动用武器的话就不好说了,血肉之躯,没人能挡住热兵器。
一击之下,小安感觉不对劲,他感觉触手柔软,不像是人类。
那黑影呜了一声就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小安定睛看去,却是一条大狼狗。
大狼狗不在院子里看门,却放在这仓库里头,显然这仓库里的物件比较重要,但是,仓库的主人万万没有料到,这大狼狗对付一般人还行,对付高手小安还是差得太远,一个照面不到就被掌毙,连叫都没叫出声。
也得亏是小安这样的绝顶高手,否则,不被狼狗所伤,也肯定弄出不小的动静,毕竟这狼狗可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一般人还应付不了。
小安目力超常,只一会儿,他就看清了仓库里堆满了各种物品,不过多数是棉纱,一捆捆,一摞摞,像小山一样。
小安找了一会,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不一样。因为这堆棉纱明显的高于前面一截。小安把棉纱移开,几只大木箱赫然出现在眼前。
小安轻手轻脚打开箱子,里面是一码新的枪支,不用问,这正是黄老板被黑的货。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小安又挨个的把箱子打开,毕竟这走私军火 的买卖不可能唯黄老板一家,别人也有可能做着同样的生意,他记得黄老板说过,走私的军火里不光有长枪,还有短枪和手榴弹。
八个木箱子全部起开之后,小安确定无疑,这就是黄老板被黑的军火,里面的枪支弹药和手榴弹,跟黄老板那批被黑的军火一差不差,全都对得上,这就做实了这伙日本人就是黑黄老板军火的罪魁祸首。
不过,小安不得不佩服,这伙人的大胆,在上海滩,敢黑黄老板的货,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小安笑了,正是老古语所说的那样,路上说话,草里有人,这伙黑黄老板军火的日本人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他们的行径会被夜里路过的二拐师徒俩碰见,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小安合上箱盖,想了想,又打开箱盖,摸了两把短枪,在棉纱上擦了擦,然后掖到腰间,好不容易来了,不弄点东西怪对不起人,更何况陈叔叔他们缺少武器。再说,就是黄老板把这批军火弄回去,少两支枪也根本不算事。
小安把棉纱移回原处,确保别人看不到这里被动过,临走前,他把被打死的狼狗也一并带走,按照原样锁上了门,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
至少,短时间内日本人不发现就行。
小安不知道这是不是日本人的仓库,但是不管他了,只要把这消息告诉黄老板就行了,至于黄老板怎么处理,那是他的事,要杀要剐随他,他只需替董天南还个人情便罢,其实,也是替自己还人情。
为防夜长梦多,小安回到大顺楼换过衣服后直接去找董天南,这份人情要想早给他。钱好赚,人情最难还,有人宁愿花钱也不愿意欠人情,尤其是黄老板的人情。
得知这么快就有了消息,董天南除了惊喜就是惊奇,黄老板在上海滩的势力遍布各个角落,没想到费尽心力没查到,反倒让小安短时间给查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小安的势力有黄老板的势力不及的地方。
董天南哪里想到,这纯粹是巧合,要不是二拐师徒俩无意间碰到,小安这么快也查不到,毕竟这小安不是神。
“走,现在就去。”
董天南兴奋地说道,其实他也怕夜长梦多,要是黄老板的人也查到了那批军火的下落,自己这人情就算是白瞎了,小安也算白忙活了,这上海滩,谁不知道让黄老板欠个人情多难。
“”我也这么想的,事不宜迟。”
其实,还真让二拐猜对了,黑黄老板军火的不是别人,正是以狠辣着称的黑龙帮。
黑龙帮的人趁夜里在看守的人松懈的时候下了迷香,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进入库房的军火给搬到船上,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黄浦江上进了苏州河。
这也怪黄老板的人一个思维,总以为黑走货物的人会从仓库提货,然后车子运出,所以,他的人查验的都是陆路,而忽视了水路。在他们固定的思维里,这陆路最快,更不可能舍快图慢,除非脑子瓦特了。而这日本人恰恰逆向思维,偏偏逆着干,导致黄老板的人一无所获,一筹莫展。
董天南带着小安连夜去黄家花园,本来小安不想去的,可又担心董老板的安全,就索性跟着了,毕竟这是帮自己的忙才去还的人情债。
黄老板已经睡了,吴管家不敢打搅,可一听说过被黑的军火有了下落,当即也不怕挨骂了,斗胆叫醒了黄老板。
黄老板正要开口骂人,一想到谨小慎微的吴管家跟了他大半辈子,肯定不会无的放矢,定有要事汇报,难道是军火的事有了着落?一念至此,黄老板当即起床,军火的事倒无所谓,一笔小买卖而已,问题丢不起那人。
“军火的事有着落了?”
“老板英明,董老板就是为此事而来。”
“这小子,有道行。”
看到董天南和小安,黄老板顿时明白了,这军火的事铁定有下落了。
“黄老板,打搅了。”
董天南一抱拳,面带压抑不住的笑意。
“董老板客气,快快上茶。”
董天南倒没废话,直接把藏匿军火的仓库地址告诉了黄老板,然后拱手告辞,茶不茶的根本没必要,半夜三更又不是来喝茶的。
大人物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的事情上,一个地址即说明一切,何况又是三更半夜。
不料,黄老板却拦住了董天南和小安,然后吩咐吴管家上菜上酒,他要跟董老板和小安兄弟喝一杯。
吴管家吃惊之余,立马吩咐了下去。
董天南不好提出来走人,就拿眼看向小安,意思你说咋办。在董天南的心中,你黄老板是重要,但是还是没小安重要,我可是要把他当女婿的。
小安当然明白董天南的意思,虽然很想走,但是也不能没眼色,人情世故还是要懂,人家黄老板那么大的老板都起来陪你喝酒,你再硬要走,那是不识抬举,再说,托人家的事给圆满解决了,这个情得承,就是将捏鼻子也得留下。
很快四个菜上来了,黄老板主座,董天南和小安分列两边。喝酒之前,黄老板把地址告诉了吴管家,吴管家立马下去了,没一会,带来两人,俩人都不是那种身高马大类型的,但是一看就是练家子,身手极高的那种。
“老板,人到了。”
黄老板点点头,笑着对董天南和小安说道:“二位稍等,一句话的事。”
说着,又对那两人说道:“苏州河路十八号,把我的货拿回来,记住,光明正大的拿回来。”
那两人点点头,齐齐应是,然后恭敬地退下了。
黄老板举起酒杯,笑着说道:“感谢董老板给你黄大哥留面子。”
话音甫落,一饮而尽,端得爽快利落。
董天南没有言语,此刻任何语言都是多余,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酒杯见底 ,一滴不剩。
“小安兄弟咋样?能喝不?”
小安举起茶杯,不好意思说道:“不好意思黄老板,我不饮酒,我以茶代酒,敬黄老板。”
黄老板意味深长地看了小安一眼,然后说道:“好,不喝就不喝。”
黄老板明白的,这消息肯定是眼前这个叫小安的提供的,不然这董天南也不会深更半夜叫着他,不过,让他感兴趣的是,这小子是咋知道的,要知道他手底帮众上万,就差没把上海滩翻个底朝天,花费三天时间也没找到蛛丝马迹,这小子用了不到一天就给找到了,这小子什么路子,怎么这么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