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数次在夜里想过，如果喝下去，是不是就能看着上官家继续兴旺，是不是就能亲眼见证更多风光，是不是……替我父亲报仇雪恨……”
上官老爷子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被决绝取代：“可是我知道，这一步要是踏错了，不仅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更会让金陵上官家背上千古骂名，永世不得超生！”
“……”
话音落下，停车场里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那些已经服用过精血的黑袍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麻木的狂热，看向上官老爷子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放着长生不死的机会不要，简直是愚蠢！
而那些尚未服用、还在观望的人，则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上官老爷子的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他们心底最犹豫的地方。
他们不也正是因为害怕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才迟迟不敢下定决心吗？
阿莱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嘴角的肌肉抽搐着，显然没料到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竟然有如此坚定的意志力。
不等她开口，上官老爷子又缓缓说道：“几天之前，你们在场的诸位应该也收到过一条来自移联的短信吧？”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后，缓缓念出那条让他彻夜难眠的短信：
【人生之路，步履维艰，每一次抉择皆系未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一旦踏错，深渊即在眼前，万劫不复，悔之晚矣，悬崖勒马，尚有归途，执迷不悟，唯有沉沦，望君三思，珍惜当下！】
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那些尚未彻底迷失的人心上。
“这条短信！”
上官老爷子抬眼看向在场的所有人，目光锐利如刀：“我猜，就是发给你我这样，正站在悬崖边上的人看的……”
“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有人一直在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你们的阴谋，早就被看穿了！”
“哈哈哈！”
阿莱娜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狂笑，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与暴戾：“就凭一条短信？上官老爷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我们永生教行踪诡秘，今晚的计划更是天衣无缝，谁能监视到我们？你以为凭这三言两语，就能动摇我的人心吗？”
说着，阿莱娜向前逼近两步，身上的血腥气越发浓郁：“别做梦了！”
站在她身后的黑袍堂主见状，立刻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阿莱娜大人，这老头明显是来捣乱的，根本不想加入我们！不如直接杀了他，免得夜长梦多！”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似乎对上官老爷子有着极深的恨意。
阿莱娜却抬手制止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急什么？如今金陵那位能让我忌惮的老怪物已经离开了，这地界上，没人能是我的对手。”
她转头看向上官老爷子，眼神里的蛊惑变成了赤裸裸的威胁：“上官老爷子，你们龙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要是现在当着我的面喝下这瓶精血，我不仅既往不咎，还会对你委以重任！”
“但你要是执迷不悟……”
阿莱娜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那就只能死路一条了！”
上官老爷子紧紧握着那瓶精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直视着阿莱娜那双非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喝的！”
“这辈子，我活够了，子孙满堂，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没必要为了苟活，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你！”
阿莱娜被他彻底激怒，身上的气息骤然变得狂暴。
“阿莱娜大人！”
黑袍堂主再次急切地开口：“他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杀了他！”
上官老爷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心中满是疑惑……
这个黑袍人为何如此急于置自己于死地？
难道他和上官家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怨？
但他没有时间深究了，只是将手中的精血狠狠砸在地上。
“啪！”
琉璃瓶瞬间碎裂，暗红色的液体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阵阵黑烟，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更加刺鼻的腥臭味。
“我这一生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像个人！”
上官老爷子挺直了佝偻的脊梁，声音带着一丝悲壮：“阿莱娜，我愿意自裁，只求你不要动我的家人！”
阿莱娜看着地上碎裂的瓶子，又看向这位宁死不屈的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讶异，随即化为一抹复杂的敬佩。
在她漫长的不死生涯里，见过太多为了力量和长生不择手段的人，像上官老爷子这样，能抵抗如此诱惑，甚至不惜以死明志的，寥寥无几。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冰冷：“好！”
“上官老爷子，面对这些怪物，你竟然想自杀了结自己，未免也太窝囊了一点吧？”
就在上官老爷子开始蓄力，准备一掌拍向自己额头的时候，一个戏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天际传来。
那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停车场的气氛。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夜的寂静，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所有人都是心里猛地一咯噔，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了心脏，瞬间如临大敌。
阿莱娜更是愣了一下，随即猛地转头，黑红色的瞳孔中迸射出暴戾的光芒，她仰起头，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厉声咆哮：“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她的声音带着不死族特有的尖锐，在空旷的工业区里回荡，激起一阵刺耳的回声。
下一秒，一道挺拔的身姿从浓稠如墨的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月光恰好从云层的缝隙中洒落，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
他步履沉稳，不疾不徐，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仿佛不是来赴一场生死之约，而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般，带着一种闲庭信步般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