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花筒
乌日图只能保他的性命，却也没办法在权势上与也木先相争，关键是在这个时候，也木先甚至毫不认错，甚至派人引起了俘虏营的暴动，断送了他最后一丝侥幸的想法。
赫那赤虽然可恶，却未必没有重新启用的机会，可此时发动暴动，等同于谋反，古克莫罕再怎么不忍心，或是有其他的想法，却也必须即刻杀了他，这是军法，也是奠定一支强军的核心所在。
古克莫罕很清楚，“赫那赤”回营，就是抱有一丝“活着”的希望，因为“赫那赤”在他心里是还有利用价值的，可此时暴动，必然有人从中作梗，他先前一时大意，注意力都放在天汗军令和慕容宸的身上，居然忘记防范也木先的小动作。
“大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乾语’还是你教给我的。”
也木先微微抬头，平视古克莫罕，在这一刻，对于黄金家族的畏惧感全然消失。
而古克莫罕甚至有种面对族中猛虎反噬的危机感，就在此时，帐外却忽然有了动静。
“嗖……啪……哗啦啦！”
中军帐内被这异响打破了沉默，古克莫罕悚然一惊，没有再理会也木先的“逾越之举”，连忙奔出帐外，就见到东南角落里，一发“火箭”升空，居然炸裂成了数朵明亮的火花，印在天空久久不散。
“这是大乾王朝·地镜司的联络信号！有乾狗混进了营寨中？驯鹰人呢？为何不及时向我示警！”
古克莫罕大怒，他发觉事情逐渐有些脱离自己的掌控，不但是被视为部下的也木先有了“虎噬之相”，还有这场一开始就胜券在握的战事。
“大王！大王不好了！杨毅假做‘赫那赤桑昆’混入营中，此时正在四处放火破坏，而且还夺了东南角的营门，乌日图老爷赶了过去，却还是慢了一步，而且另有一股大军在十数里之外正疾驰而来！”
一名猛虎骑兵受了乌日图的命令，连忙赶来将情报送与古克莫罕，他们布置在营寨周围的侦骑也终于起了作用，数百侦骑散在营寨外围数十里，可已经有一半撞上了徐世忠的骑兵大军，被杀得只剩数人逃回来。
“什么？杨贼怎敢如此胆大包天……不好，快去阻止‘马王’！”
古克莫罕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脑子里好像有一股火热，冲得他脑仁生疼，他万万想不到那名“赫那赤”是杨毅装扮的，如此一来，基于“赫那赤”回营认罚的基础上，他做的所有推断似乎都是错的。
慕容宸并不是奸细，杨毅另有其法获得消息，而且杨毅所说的话，可信度就极低了，关键是如果“慕容宸”的身份还算清白，那么他的作用就太大了，活着的慕容宸就是一块活招牌，若是大乾京洲陷落，各地还在观望的大乾官员，大多数都得看慕容宸的待遇。
如果慕容宸此时死了，就算是大乾皇帝被困在衮洲，那么大乾王朝其他官员也会萌生死战之志，对于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可惜，他醒悟的太晚，慕容宸自己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价值，他投降烈阳帝国，不过是假借烈阳帝国之手，让“永王·李存浩”能有一个避身之所，从而报答“高帝·李业”的恩惠，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的生死，如今他所有牵挂皆了，甚至将北洲一系经营全数都交给了永王，若不是守卫对他看管甚严，他宁愿自缢了却残生。
古克莫罕要杀慕容宸，却中了慕容宸的下怀，所以他故作被看穿了“奸细”身份，还要求换上高帝御赐的“大乾龙纹铠”，以表达对自己“大乾人”身份的认同，且能死在这王朝中枢的皇京城下，慕容宸再也没有任何遗憾。
望着高大的城墙，以及那城墙上代表王朝正统的“大乾军旗”，慕容宸策马缓步跟了上去，他身后万余重骑结成阵势，有各自的胡兰达带领，堵住三门，“马王”则骑着一匹北疆战马，看似轻松的跟在慕容宸左右。
直到皇京城上射箭示警，慕容宸忽然高呼一声道：“李玉！你如今可后悔了？你父亲便得位不正，昏聩十数年，至王朝百年基业日趋渐微，因你父子二人一己之私，这李家王朝即将毁于一旦！敢问你一句，这权利真的那么重要吗？你那杀人如麻的手，还拿得起王朝宝玺吗？”
慕容宸没有想过会有回应，这只不过是他内心最深处对李玉父子的不茫，可是这正西门上忽然‘龙纛’竖起，在明亮的金色伞盖之下，李玉的模样清晰可见。
只见李玉向身边的人说了句话，便听得那人回应道：“慕容宸，无论你信与不信，朕可以告诉你，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兴王朝，而朕也从未想过要杀害永王，本不该与你辩解，以免你轻视于朕，但见你身着先帝御赐的‘龙纹战铠’，仍是自诩为高帝的肱骨之臣，心有不忍，便实话相告。”
“哈哈哈……可笑！可笑！”
慕容宸沉默片刻，忽而仰天大笑，却是连赞两声，也不知他忽然醒悟了什么，便伸手要去夺取“马王”腰间的刀，“马王”自然不可能给予，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慕容宸脖颈一道血线出现，紧接着人头落地，颈腔中一股鲜血冲天而起。
“马王”伸手一抓，便将慕容宸的头颅抓在手中，一边退往营寨，一边回头向城墙上瞧去，他倒是很想冲上去刺杀大乾皇帝，可是刚刚传话之人的修为却令他心中打了退堂鼓。
传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钦天司的“大都监·程立”，他只一开口，便有一股淡淡的仙力传开，皆因他喊话之时使用了法术，令声音可以集束在慕容宸的身边。
“马王”立即判断出，程立的修为至少在“第八重境”，才能如此随意使用仙力，他自然没有信心刺杀大乾皇帝了。
拿着慕容宸的人头，已经算是完成了古克莫罕的嘱托，他的职责是保护古克莫罕，自然不宜离开古克莫罕身边太久。
当“马王”返回中军，将慕容宸的人头拿给古克莫罕时，正是那道烟花信号释放不久，古克莫罕才刚刚得到杨毅潜伏入营寨，偷袭夺了寨门的消息，心中已经是又急又怒，此时瞧着慕容宸的头颅，却是指着这头颅破口大骂。
“你这老匹夫，天汗待你不薄，你为何不真心投效？屡次试探于你，为何不发声辩解，你心中明明什么都清楚，就是不与本王说，活该你今日被斩头！如此便得了你的愿了！”
骂归骂，但慕容宸还是有着“必勒”的爵位，古克莫罕只好让亲随收好他的遗体，带回去厚葬。
“也木先，你还在等什么？在等着看本王的笑话吗？还不快出手，夺回寨门，早做防卫，敌人已经快要杀到眼前来了，若是被皇京城中的守卫瞧见本阵大乱，必然出城相击，那万余重骑若是不能挡住，便会让杨毅与大乾皇帝会合，后果不堪设想！”
古克莫罕顿时冷汗津津，死了朝鲁、赫那赤不要紧，死了慕容宸，也不要紧，关键的是这一场战事千万不能输，哪怕双方相持陷入僵局都是好的，无非通过谈判来解决最终的利益归属，可一旦败了，烈阳帝国的国势便将急转直下，十年之内都很难有余力继续攻取大乾。
也木先连忙领命，火急火燎的带着大队人马向着越发混乱的战场冲过去，他此时心中多少也有些懊悔，因为杨毅能够“趁虚而入”，与他在其中私心作祟是有着直接关系的。
“马王，你也一起去吧，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如芒在背……一定是杨毅亲自来了，不会错的！请你去替我杀掉他，除此大害，便是此战败退，也不算空手而回。”
古克莫罕摸了一下眼罩，仅剩的独眼里既有惊惧之色，同时又有些许疯狂。
“马王”怔然，如果他都离开的话，古克莫罕便已经是孤注一掷，仅靠一个姓名，便能让自视甚高的“北部大王”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压力，连他都对“杨毅”有些兴趣了。
当然，如果“马王”知道，连雅图力都未能将杨毅留下，肯定会对他更感兴趣。
在神武堂中，护法使者虽然名义上归属四方堂主管辖，但实际上的却只听从“神武王”的吩咐，他们犹如神武王的影子，跟随在四方堂主身边，这一次“雅图力”借着使团身份，进入大乾皇都，他们便在第一时间赶到了河洲。
“马王”受命护卫在古克莫罕身边，而另外一名“护法使者”则是跟随在“古烈满都拉”身边。
古克莫罕并没有指使“马王”做事的权利，先前斩杀慕容宸，以及现在去杀杨毅，更多的是一种请求，同时，也是“马王”本人并不反感的事情。
“马王”犹豫片刻，随即微微点头，然后骑乘战马向着那处混乱的营寨一角跟了过去。
随着“马王”的加入，整个营寨守卫的镇压强度已经达到了顶点，杨毅军也将承受极大的压力。
在短短数百息间，杨毅带领的“火凤军”不但四处放火引起混乱，更是借机夺取最近的寨门，然后杨毅释放了从卢一舟身上得来的“花筒”，这是他与徐世忠约好的信号。
若见“花筒”升空，徐世忠必定会全力率领骑兵来直取营门，杨毅甚至将“萨尔达那”派到了徐世忠身边，方便为他引路。
可是释放了“花筒”，也就等同暴露了位置，他这三千重甲步卒，也将迎来敌人的凶狠反扑，周围密密麻麻的烈阳军已经不顾死伤的围了过来，大多数都是翰姆族的巡营侍卫，还有许多未能骑上战马的鞑鞑兵。
“破敌立功，在此一举！全军听令，死守不退！”
杨毅拔出“择天剑”一边浴血奋战，一边振臂高呼，令剑身在月光、烈火与血色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火凤军”将士无不受到杨毅的鼓舞，纷纷高声应和，手持各式兵器在这营门之内，摆出了一道“圆阵”。
这支队伍虽然也有一些“黥面军”的老兵，可是更多的是从“飞虎精骑”中择选出来的精壮汉子，在郑继祖的加练之下，他们虽然习得了“六合套”的低级武学，但是在军阵一道上，尚不能跟久经战阵的老兵相比。
徐世忠一手调教出来的“黥面军”精通战阵，无论是“六合箭阵”，还是“海潮环覆阵”都能运用的炉火纯青，可是现在兵力虽然多了，却反而素质参差不齐，训练与磨合也不够，杨毅纵使韬略满腹，却也无法一蹴而就。
“圆阵”，是最笨也是最有效的防御阵型，在圆心处的，并不是施发号令的杨毅，而是那些受伤的士卒，被紧紧保护在中心，最外层的反而是以杨毅为首的高级军官。
杨毅守在最接近营寨守卫的顶点，左翼是冯渊和张阳，右翼则是温世祥和吴南希，其余人都因为体型不合，或是有更重要的任务，未能加入这支重甲步军中。
从夺取营门，到释放“花筒”，再到摆下“圆阵”，然后陷入重围之中，整个过程流畅的如同预先排演好的一般。
在“武穆遗书”光环全开的状态下，三千“火凤重甲军”战力惊人，他们手中都是拿着原本威克曼族惯用的手斧和小圆盾，尽管并不熟悉这套兵装的用法，可仅凭强大的身体素质，硬是如磐石一般，在猛虎骑军的数次扑击之下，依旧是屹立不倒。
“叮当！”
一声激烈的金属碰撞之音响起，杨毅感觉到手臂发麻，他抬头瞧去，只见一名骑乘猛虎的敌军老将及时赶到，弯刀出手，及时挡在了他砍杀烈阳士卒的剑身之上。
罡力反震之下，杨毅顿觉手臂发麻，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与雅图力交手时，便察觉到过，那是一种能够运用血脉中留存的野兽气息，从而大幅度提升攻防的独特武学，瞧着这名白须白发的敌军老将，杨毅好似将他与当年的“巴图克”重合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