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鬣虎一族是要土地,整个九州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土地都是空置的,荒芜无主,任人占据,鬣虎一族完全没有开疆扩土与同族争夺地盘的理由。如果说鬣虎一族需要什么稀有资源,直接开口索要便是,以双方过往的交情与默契,未必不能谈妥,哪里需要如此大动干戈打打杀杀,将彼此都置于不死不休的境地?如果说鬣虎一族只是为了单纯的屠杀取乐,满足某种扭曲的欲望,这更不可能了!任何一个有智慧有传承有未来的种族,都不会做出如此无脑的自损根基断绝后路的愚蠢行为!任何智慧种族的任何重大行为背后,必然有其深层的符合逻辑的目的与考量,可是这群鬣虎却根本不说自己想要什么,完全不打算谈判,也没有任何对话的意愿,好像它们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将擎天山脉的妖族从肉体到灵魂彻底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最悲惨的是,土甑作为妖族当中最顶尖的刺客,理应在这场战争中发挥扭转乾坤的关键作用。它的任务本应是潜入敌方阵营的核心腹地,去刺杀敌方的元婴期高层指挥者,最不济也要杀掉一些负责具体战术执行的修为不高的指挥官,以瓦解敌军的指挥系统,制造混乱。可是土甑却发现了一个令它绝望到几乎崩溃的事实:低阶鬣虎军团中,根本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可以被刺杀的指挥官。所有的行动指令,似乎都来自于一种无形的高度统一的蜂巢意志般的集体意识。元婴期的鬣虎更是从不单打独斗,全都是一大群一大群地结成了严密到令人绝望的阵法,彼此之间气息相连,灵力互通,攻防一体,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
土甑也鼓起余勇,尝试着突破阵法的外围,去刺杀一些看似落单的元婴期鬣虎。可结果却是在它刚发动攻击,身形尚未来得及完全显露甚至连杀意都未曾完全凝聚的瞬间,便被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由哪几头鬣虎打出的攻击一连串地精准无比地砸在了身上。这些攻击不仅威力巨大,而且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好像是早已预判了它的所有行动轨迹与攻击意图。土甑总觉得自己隐匿身形的手段算是最顶级的,就算是同阶的大圆满存在也未必能轻易看破它融入虚空的秘术。可就算是这样,自己丝毫气息也未流出一点,身形也未显露分毫,完全处于最完美的理论上无懈可击的隐匿状态,可就这样还是被成功地打到了!
土甑的肉体在妖族当中可算不得强悍的,它只不过是将全部天赋与精力都点在了刺杀隐匿与速度之上而已,搞搞偷袭搞搞破坏刺探情报还是可以的。可一旦陷入毫无花哨的正面搏杀,它便是同阶妖兽中吊车尾的存在了,不能说是脆弱得和一张薄纸一样吧,相比较别的妖兽来说也差不多了是如此了。这样一来遭遇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土甑自然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它的肋骨断裂,内腑震荡,妖力运转都出现了严重的滞涩与紊乱,连维持隐匿状态都变得异常艰难。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土甑就这么晕头转向心神俱裂地隐匿着身形,凭借对土行之力的精妙到极致的操控,脱离了这片死亡战场,逃到了自认为绝对安全的大后方。不过土甑的土遁术还是极为精妙的,在逃命这一方面,很少有大圆满强者能够比得上它。它能在瞬息之间融入大地,化为无形,与周围的土壤岩石融为一体,即便是最敏锐的神识也难以追踪其轨迹。在来到了一处深藏于地底千丈布有天然隔绝阵法的隐秘洞穴之后,土甑便停下了遁术,从自己的储物空间中取出一些疗伤用的极为珍贵的灵花灵草,塞入了口中,开始原地疗起伤来了。
在疗伤的过程中,土甑心中隐隐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这种感觉并非无端的臆测,而是一种源自元婴大圆满强者对天地气机流转命运因果律动的深刻本能。土甑感觉有一根冰冷的毒刺悄然扎入他的神魂深处,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悸动不安与强烈的危机预警。这种预警在他漫长的生命中曾多次救他于生死边缘,从未出错。心中出现如此清晰的强烈危机感,土甑自然是立刻警觉了起来,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连吸纳天地灵气的节奏都下意识地放缓收敛,唯恐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会惊动潜藏在暗处的未知威胁。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念电转,反复推演着所有可能的变故,是前线溃败的余波终于波及到了后方?是敌方神秘莫测的刺客,竟一路尾随自己至此?还是……更可怕更无法想象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无论哪种可能,都足以让他这位元婴大圆满的强者感到不寒而栗。
等身上的伤情在浓郁到近乎破体的药力滋养下,勉强稳定住了之后,土甑没有丝毫犹豫,在第一时间便发动了他赖以成名的土遁术,朝着自己位于擎天山脉最深处最隐秘的老巢全速赶去。无论对于哪个种族的智慧生灵来说,自己的家永远是最让自己感到安心最能卸下心防的地方。那里不仅是休憩与疗伤的港湾,更是他耗费数百年光阴倾注无数心血精心构筑的终极堡垒。毕竟自己的家中有着无数年积累下来的层层叠叠的布置,从最外围的预警禁制,到中层的天然阵法禁制绝地,再到核心的绝杀地域,一应俱全,更有数条深藏于地脉之中的逃生密道直通擎天峰。在自家地盘上,应对任何突发的危机状况都更为得心应手,无论是选择主动进攻,祭出所有底牌与敌人决一死战,还是果断放弃地盘,利用对地形的绝对熟悉迅速逃跑,都相对来说更顺利更安全更有把握一些。这是刻在所有智慧生灵骨子里的最根本的生存本能,土甑自然也不例外。
黄光闪动之间,土甑便已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老巢。土灵鼠一族的分布极为广泛,遍布于整个擎天山脉和妖族的广袤控制区域,在大原帝国大泉帝国,乃至原本的九州大地上,都有其繁衍生息的踪迹。只不过现在九州大地上已经被雅兰麾下冷酷无情效率惊人的生化生物军团彻底清理过一遍了,犁庭扫穴过后寸草不生,基本上没有土灵鼠的存在了,侥幸存活下来的也早已闻风丧胆,逃之夭夭。如今土灵鼠的势力范围被压缩到了极致,只存在于擎天山脉这个最后的堡垒,以及其他三个相对偏远防御严密与外界联系极少的隐秘地区。因为土甑是元婴大圆满的顶尖强者,是土灵鼠一族当之无愧的定海神针,而且土灵鼠一族本身强者如云,拥有不少元婴期的中坚力量,底蕴深厚,所以土甑在擎天山脉靠近擎天峰的位置占据了一条占地面积甚是广阔灵气品质极高甚至蕴含着大地本源之力的顶级灵脉。这条灵脉不仅灵气浓郁得化不开,更对土灵鼠一族的修行有着难以估量的增益,是整个族群赖以生存与壮大的根基。
土灵鼠一族的高阶妖兽,基本上都在这条被视为圣地的灵脉上构筑自己的巢穴,形成一个隐秘强大的聚居地,彼此呼应,守望相助。土甑作为族中最强者,自然占据了其中灵气最浓郁地脉最稳固位置最核心的一块宝地。他在地面之下深约百米之处,耗费数百年光阴,以自身妖力与大地之力相融,精心构建了一处坚固无比与地脉完全一体的地宫。或许在人类当中那些追求奢华与排场的修士看来,这处地宫甚是简陋,毫无观赏价值可言。地宫的面积大约一百平方米,其内并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堆砌,也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与雕刻,墙壁地面穹顶,全都是未经雕琢的原始泥土和坚硬岩石,显得粗犷原始,甚至有些寒酸。唯一能被外界所称赞让所有土属性修士为之眼红的或许只有这处地宫中氤氲着的几乎凝成液态伸手可掬的浓郁天地灵气了。这灵气不仅疗伤效果极佳,能迅速修复受损的经脉与脏腑,更是修行的绝佳环境,能让修行速度倍增,是土甑安身立命冲击更高境界的根本所在。
回到自己的巢穴之后,化为人形的土甑那副贼眉鼠眼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下来。他长长地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要将战场上的惊魂恐惧与疲惫尽数吐出体外,随后直接闭上了一双细小却精光四射的眼睛,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开始贪婪地毫无保留地吸纳着周围浓郁到极致的天地灵气,继续治愈自己身上尚未痊愈的来自战场的创伤。他相信,在这里,在这个由他自己一手打造与大地血脉相连的堡垒里,他是绝对安全的,任何敌人都无法悄无声息地侵入此地。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地宫看似平凡无奇的墙壁上,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光芒闪烁起来,一道道古老玄奥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阵法纹路像沉睡了万古的毒蛇,骤然苏醒,迅速在土甑周围的墙壁与地面之上蔓延开来。这些纹路的刻画看起来是早已被某种无法想象的高明手段打入,以近乎“无中生有”“道法自然”的方式,完美地烙印融入在构成地宫的每一粒泥土每一块岩石的最深处,与整个地宫的结构乃至下方的地脉,彻底融为一体,浑然天成。以至于连土甑这位在此居住了数百年的主人也未曾察觉到丝毫异常。这些纹路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便组成了一个庞大复杂精密到令人绝望的阵法,将整个地宫空间彻底封锁隔绝,形成一个独立的插翅难飞的囚笼。
就在四周墙壁上的纹路亮起来阵法彻底激活的一瞬,土甑猛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瞳孔因极度的惊恐与难以置信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贼眉鼠眼的面容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茫然。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让他立刻就要发动土遁术,逃离这个突然从安乐窝变成死亡陷阱的地宫。可就在此时,土甑却绝望地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这个阵法直接彻底地隔绝了自己与脚下浩瀚无边的大地的联系!那股如臂使指融入自然的,好像自身就是大地一部分的土行之力,被一道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天堑彻底斩断。他尝试调动妖力沟通地脉,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土遁术直接发动失败,他的身体被无数道无形的锁链牢牢钉在原地,完全无法离去!这种与力量本源被强行剥离的感觉,比任何肉体上的痛苦都更让他感到绝望。
土甑本能地毫不犹豫地化作了本体,一只体型硕大如牛,皮毛灰黄油亮,双眼闪烁着惊惧与凶光的土灵鼠出现在了地面上。它的那对锋利到能轻易撕裂空间的前爪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狠狠地一扒拉,想要凭借自己元婴大圆满的恐怖力量与对土行之力的精妙操控,直接破开这诡异强大的阵法光幕逃走。可结果却是,他足以开山裂石粉碎金铁的全力一击,轰在阵法那看似薄薄一层的光幕上,却连一丝最微弱的涟漪都未曾激起。阵法纹路只是微微一闪,便将所有狂暴的力量尽数吸收化解消弭于无形。土甑心中大骇!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毛发都根根倒竖起来。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经营了数百年自认为固若金汤与大地同呼吸共命运的老巢,会突然间被一个如此强大隐秘的致命阵法所覆盖!这背后,究竟是谁的手笔?是魔族?是其他妖族?还是……某个一直盘踞在世界之巅的恐怖存在?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闪过,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