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我这是按照你的指示来审判的啊。”
方唐镜握着手机的手有点发抖。
审判庭里的硝烟味还没散尽，混着他身上的冷汗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按照我的指示，能出事？”叶老的声音冰冷，透过听筒扎过来，“你到底干了什么？好端端的，他为什么黑化？”
“叶老……我……我什么都没干啊，就是按流程审判啊！”方唐镜急得直跺脚。
“您是知道的，开庭前我特意核对了卷宗，连标点符号都没放过——就按‘涉嫌害死战友’的罪名走程序，问他话的时候我都没敢大声！谁知道他突然就炸了！”
说着，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散落的硝石粉，黄色的粉末沾在桌面上，像撒了一层细沙，指尖不小心蹭到一点，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爬上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那刺鼻的火药味还飘在空气里，带着硫磺的腥气，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仿佛下一秒还会有炸弹炸响。
“他先是拍桌子，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让我转告高总，不用替他担责任……”
方唐镜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得像卡着块石头。
“然后他就开始骂，说什么‘大人物做事都没用’‘立再多功也得被审判’，最后突然吼了句‘毁灭吧’，丢了十几个炸弹出来，就杀了出去，警卫员拦都没拦住啊！那炸弹炸得审判庭的门都飞了，我现在说话都能听见回声！”
电话那头的叶老沉默了几秒，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过来。
方唐镜能想象到，叶老此刻正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地抵在桌面上。
每次发怒前，这位首长都这样。
说实话，方唐镜也很憋屈。
自己兢兢业业当了这么多年的审判长，审过的案子能堆满整间档案室，今天居然栽在一个九岁孩子手里，还被对方炸了审判庭。
这么多人在现场看着，明天一早，这事准得传遍整个军区，他方唐镜的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他哪里来的炸弹？”
叶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比刚才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法庭安检那么严，哨兵连打火机都不让带进去，他一个九岁的孩子，怎么把爆炸品藏进去的？难道他会隔空取物？”
方唐镜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手攥紧了，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军衬。
他刚才光顾着害怕，根本没往这方面想，现在被叶老一问，才后知后觉地慌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的声音发飘，带着一丝慌乱。
“开庭前安检好像是雷电的人负责的，他们搜过身，说没带危险品……会不会是……会不会是他们故意放进去的？”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雷电的人恨陈浩男恨得牙痒痒，怎么可能帮陈浩男带炸弹？
可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
毕竟，陈浩男才九岁，个头刚到安检仪的传送带，浑身上下就那么几个口袋，怎么藏得住十几个炸弹？
这小子可是带了满身的炸弹啊，但凡搜索的时候认真一点，一下子就能察觉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叶老的吼声打断：“扯淡！”
听筒里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叶老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震得方唐镜的耳膜嗡嗡作响。
“雷电的人就算再蠢，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而且，以雷电和陈浩男的关系，他们会给他开小灶？”
叶老的怒火顺着电流烧过来。
“安检记录呢？让他们把当时的监控调出来！现在就调！”
“是是是！我马上让人去调！”
方唐镜赶紧缩了缩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握着手机，听着叶老的怒火在听筒里翻腾。
“还有，你现在立刻去查！”
叶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查清楚炸弹的来源，查清楚安检的漏洞——要是查不出来，你这个审判长也别当了！直接去仓库给我搬罐头！”
“是是是！我马上查！”方唐镜忙不迭地应着，头点得像拨浪鼓。
就在这时，叶老的声音突然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
“你刚才说……他提到了高总？还说不用高总承担责任？”
“对对对！”方唐镜赶紧应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都快了几分。
“他就是这么说的，还说‘高总护了我一次，不能让他因为我受到牵连’——叶老，您说这孩子……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会闹成这样？连后路都想好了？”
叶老没说话，听筒里只剩下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还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像是在翻阅什么重要的文件。
方唐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汗。
过了好一会儿，叶老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却没了刚才的暴怒，反而带着一丝凝重。
“你知道小田的事吗？”
方唐镜心里“咯噔”一下。
小田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
“当……当然知道。”方唐镜的声音发紧。
“当年小田就是因为不服处分，带着武器叛逃，最后伤了人，才被制服。”
叶老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现在陈浩男手里有炸弹，论身手，论号召力，比当年的小田还胜一筹——你还让他跑了？”
他刚刚看完陈浩男的档案，指尖划过“三次一等功”的字样时，指腹都在发烫。
这个九岁的孩子，独自一人干掉了刘家毒枭九头蛇和九头虫，还歼灭了蝎子。
不仅如此，这小子主动提交申请，牵头创建了大黑突击队，从队员选拔到战术训练，全是他一手规划，不到三个月就把队伍带成了军区的尖刀班。
武吉那帮亡命徒，就是被这支新队伍连根拔起的。
还有上次全国特种兵大赛，这小子带着大黑突击队过五关斩六将，把各大军区的老牌队伍杀得片甲不留，最后拿了冠军。
大赛期间遭遇血樱佣兵团袭杀，也是这个小子出手，全歼了那群国际通缉犯。
再到这次刘家别墅营救，又是他力挽狂澜，从内部瓦解了刘腾的武装力量，救出了安然，剿灭了毒枭。
这些履历，别说九岁，就是十九岁、二十九岁的兵，能做到其中一件都算尖子。
这样的孩子要是真闹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这话，方唐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正如叶老所说。
要是陈浩男真像小田那样豁出去，整个东南军区，不，整个军部，都得被搅翻天。
“叶老，我马上派人去抓他……”
“方唐镜，别以为他是小孩就觉得好对付。”叶老打断他，“你直接通知何志军！让他带人去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什么事都办不好，还让他带着炸弹跑了，你是想让我亲自去给你收拾烂摊子？”
“是……是，我马上通知何志军……”方唐镜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等等！”叶老喝住他。
“通知东南军区所有哨所，封锁附近进出的所有路口，严禁任何车辆和人员通行；让何志军带着特种突击队去追，务必在他离开前拦住他——记住，他手里有炸弹，非常危险，尽快抓住他，问清楚他的目的，还有炸弹的具体情况！”
叶老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他是大黑突击队的创建人，大黑突击队那几个家伙跟着他出生入死，实力不错。”
他的声音沉了沉，语气里多了几分考量。
“要是那群兵跟着闹起来，场面更难收拾。先拦住他，问清楚情况再做打算——但必须尽快，不能给他机会乱闯！”
“是是是！我马上办！”方唐镜不敢再犹豫，赶紧应着，挂电话的手都在抖。
电话那头，叶老放下手机，靠在办公椅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档案里的内容。
九岁入伍，主动申请创建突击队，几个月的时间带出一支王牌队伍，立的功能堆满半个办公桌……
这孩子的履历，比他当年还耀眼。
“这孩子……是块好料子，就是太拧了。”
叶老睁开眼睛，眼神里满是复杂。
他想起之前阎王牺牲的事，以及这个小子炸审判庭的事情，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
不过，他想到，整件事下来，这孩子并非鲁莽之辈，反而心思缜密，连“不让高总担责”都想到了，炸审判庭的时机、逃跑的路线，显然是早有预谋。
“希望这件事别闹大啊，这家伙代号是什么来的？魔丸？”
叶老低声自语，手指在桌面上划出“魔丸”两个字的轮廓。
这代号倒是贴切，像颗藏着能量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
要是陈浩男真的闹大，闹到军部，不仅他脸上无光，整个东南军区，乃至军部声誉都得受影响
“当初大意了，没仔细查清楚……”
叶老隐隐有点后悔，但他是鹰派老大，不会说后悔。
在他的成见里，孩子就应该在教室读书，而不是拿着枪在战场上拼杀。
他下意识地觉得，就是陈浩男的出现，才导致阎王牺牲，所以当初听到消息时才会勃然大怒，连调查都没仔细做就定了性。
叶老深呼吸，朝着门口走去。
本来，他让总务汪主任去赶走高总，免得那个高小子碍事，现在倒好，那个孩子都黑化冲审判庭了，反而需要高总去安抚。
毕竟，整个东南军区，也就高总能让陈浩男听进去几句话。
法庭门口，李部长看见陈浩男冲出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冷哼道：“怎么，没有审判你？你还能出来？”
陈浩男猛地顿住脚步，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蔓延，头发仿佛竖起来了一样。
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李部长的手腕，小小的手掌却像铁钳似的，捏得李部长“嗷”地叫了一声。
“过来吧，你……”
陈浩男的声音还带着孩童的稚嫩，却透着一股狠劲，“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