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家长那天，小雪初霁。
周九良一早就把车开到莜莜楼下，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给师父的狮峰龙井、给师娘的织锦披肩、给奶猫“奶盖”的进口罐头，还有一箱莜莜连夜画的q版德云社群像，做成了新年台历。
莜莜紧张得第三遍检查口红是否沾牙：“你师父真的会喜欢我吗？”
“他早在你画的那张‘九良喂猫’图里给我点过赞了。”周九良揉她发旋，“放心，有我在。”
德云社后台小会议室被临时改成了“会客室”。
推门进去，檀香混着热普洱扑面而来。
主位坐着郭德纲，旁边是王惠，怀里抱一只雪白异瞳狮子猫，正是“奶盖”。
“师父、师娘，这是我跟您提过的——云莜莜。”
莜莜鞠躬到九十度，声音发颤：“郭老师好，王老师好。”
老郭抬手示意坐，目光落在她耳后——那里别着一枚极小的草莓耳钉，与周九良的中指戒指同款。
“丫头，会醒木吗？” 突兀一句，把莜莜问懵。
“不、不会……”
“那就学。”
老郭从茶几下方捧出一块紫檀醒木，巴掌大，纹理里嵌着金粉，一面包浆发亮，一面新打磨，显然刚刻完。
“这是九良当年‘摆枝’时我给的，今天传你。”
莜莜双手接过，沉甸甸，像接住一段相声的百年烟火。
“以后他要说新段子，你先听，不好就拍这块木头，让他改。”
王惠笑着补一句：“家里话语权有了。”
午饭设在“郭家菜”包厢。
铜锅涮肉，热气蒸腾。
老郭夹起第一片羊上脑，放进莜莜碗里：“丫头，别拘谨。”
周九良拿公筷挡住：“师父她不吃膻，我来。”
说完自然而然把那片肉在自己麻酱里滚了一圈，吃掉。
老郭挑眉，和王惠对视——
王惠笑着从腕上褪下一只翡翠镯子，拉起莜莜左手，套进去：“传家宝谈不上，但是我和德纲的结婚信物，今天给你。”
镯子冰润，圈口却奇合，像量身而制。
莜莜眼眶发热，起身又要鞠躬，被周九良揽住肩：“再鞠就折煞他们了。”
老郭举杯，以茶代酒： “相声行里，讲究‘捧逗一家’。往后你们一个逗、一个捧，把日子说成段子，把段子过成日子。”
众人举杯，叮当作响。
饭后，师娘带莜莜去休息室试新旗袍。
周九良被师父留堂。
老郭掏出一本泛黄册子——《相声世家婚书录》。
红宣纸，竖排描金，一式两份。
“自己写，我盖印。”
周九良执笔，蘸墨，手腕悬空，行楷端秀：
“甲方周九良，乙方云莜莜；
“自今日起，甲乙合并，统称‘良宵’；
“甲方负责逗，乙方负责捧，亦可互换；
“场租：余生；
“票价：互免；
“拆台、抖包袱、笑场、落泪，均不得退票。”
末尾，他画了一颗小小的草莓，作押。
老郭从抽屉取出麒麟纹印泥，哈一口气，重重按下——
“郭氏门下，准予登台。”
傍晚，两人告辞。
车驶出胡同口，莜莜才长出一口气，发现后背全是汗。
周九良把着方向盘，斜睨她：“周太太，今天表现满分。”
莜莜揉着腕上镯子，仍像做梦：“这就……定下来了？”
“还差一步。”
“什么？”
“法律认证。”
说话间，车已拐进朝阳区民政局停车场。
“预约的号五点四十五，再晚就下班了。”
莜莜愣住：“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上周三，拍完婚纱证件照。”
他从扶手箱抽出两个文件袋——
身份证、户口本、照片，整整齐齐。
照片里，她穿白衬衫，他微偏头看她，笑得牙不见眼。
莜莜眼眶一热：“周九良，你早就把我算得死死的。”
“相声行话，这叫‘铺平垫稳’。”
他下车，绕到副驾开门，伸手，“走吧，把余生落槌。”
拍照、签字、按指印。
钢印“咔嚓”一声落下，红本本递到手里。
莜莜盯着内页，喃喃：“我居然……结婚了。”
周九良牵着她走到大厅中央，忽然单膝点地——
从口袋掏出那块师父给的紫檀醒木，高举过头顶：
“各位见证——
“此后山河远阔，人间烟火，
“我负责逗，她负责笑，
“醒木一响，白首到老。”
大厅里排队的新人齐声鼓掌。
莜莜笑着流泪，伸手拉他：“起来，周先生。”
“得令，周太太。”
夜，广德楼天台。
雪后初晴，月亮挂在飞檐，像被谁咬了一口的糖饼。
周九良打开后备厢，搬出一台老式留声机，黑胶旋转，是他俩第一次一起听的小曲《探清水河》。
莜莜窝进他怀里，手里攥着两本结婚证，内页贴着一张拍立得——
钢印落下瞬间，工作人员帮他们拍的：他吻她侧脸，她惊讶瞪眼，像一帧喜剧。
“下周开箱，师父让咱们演压轴。”
“节目单写什么？”
“《夫妻之间》。”
周九良咬她耳垂，“原型取材，绝对卖座。”
莜莜笑着捶他，却被他捉住手腕，十指交扣。
远处，零点的钟声响起。
周九良从口袋取出那枚草莓戒指，套过自己无名指——
“二次确认，终身有效。”
莜莜踮脚，吻住他。
月光落在两人肩头，像给世界按了一个柔光滤镜。
——此刻，醒木静卧一旁，猫在脚边打滚，红纸婚书被风吹得“哗啦”轻响。
而生活这场相声，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