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轻轻拍了下案几上摞得老高的行文与上计,胡亥满是愁容的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做了皇帝会比当公子时更要自在逍遥。
可每日没完没了的上计,批阅起来实在太耗工夫,压根就脱不开身去玩乐。
这让胡亥心里有些发苦,也很是怀念之前的那些日子。
将两肘支在案几上,抬手托住下巴,胡亥再次一叹。
瞥了一眼胳膊下的上计,胡亥颇为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不行,整日这样实在太无趣。
得把老师叫来询问询问,如此枯燥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另外,这压根就跟老师先前说的不一样,什么天下尽归他所管。
连自己玩乐都说了不然,他能管什么?
不过没等胡亥开口吩咐,自公子时就陪着他的内侍喜入了殿,“陛下,阳滋公主的传信来啦!”
“快把信拿过来!”阳滋来信,让愁眉苦脸的胡亥立刻满是欣喜,起身走出书案指着装着的木匣,语气轻快的继续催促,“快把漆封打开!”
内侍喜赶忙趋步走到书案,将木匣的漆封划开,边将里面的信飞快取出递给胡亥,边装作感慨道:“先帝若是见到陛下如此模样,也必然甚为欣慰!”
“那还用说,除了阿翁便是阿姊对我最好。
且这么快就传信回来,阿姊定是急坏了。
只可惜受那安国侯成了拖累,不能回咸阳与我相聚。
不然哪能整日里……”
打开传信飞快地扫了两眼,胡亥得意的话便戛然而止,并且脸上布满难以置信的神色。
略微缓了一下,怀疑是不是看错了的胡亥,再次将目光落在传信上。
当映入眼中的依旧是咒骂的字眼,胡亥的脸色骤然变的煞白,眼眶中也噙起泪花。
阳滋在写信时虽然与黄品说得极为狠厉,可这个时候骂人的词汇极为匮乏。
一骂一户口本的状况根本就没有,甚至因为嬴政的缘故,连畜生这样的字眼都没有。
除却愚蠢、忤逆不孝,以及无德之类的斥责,便是无心之人,无才无谋等字眼。
算不上太狠厉,更谈不上恶毒。
但即便如此,还是让胡亥难以接受。
毕竟在行营时给嬴政下药的后果已经成了胡亥的一块心病。
自从登位之后,夜里临睡时更是出现过一众兄长知道了真相,并且全都对他怒斥的幻觉。
对此胡亥不但没能生出愧疚,反而还极为愤怒。
不认为自己做的有错。
愤怒之下更是隐隐生出暴虐的杀意。
都死了,便没人能对他指指点点,或是背后偷偷咒骂。
只不过胡亥不傻,他能继位全靠老师与李斯斡旋。
加之扶苏没死,还留在河西。
不能随意,也没法大开杀戒。
只能将这股暴虐压在心底,顺便寻求阳滋的安慰,以便继续隐忍下去。
待除掉扶苏,帝位稳固之后再彻底解决掉心病。
而阳滋的传信,非但没能如半分他的愿,反而还成了把柄。
这让胡亥既惊惧万分,又愤怒到无以复加!
“阿姊怎能如此待我…
阿姊怎能如此待我……”
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反复呢喃了几句,胡亥艰难的抬起如千斤重的腿,缓缓走回书案后坐下。
将攥紧的传信轻轻放到书案上,胡亥目光空洞的盯着白玉屏风看了半晌,再次将信拿起。
逐字逐句的将阳滋的斥责又看过一遍,胡亥的呼吸猛得变得粗重起来。
惨白的脸色也变得异常红润,额头与脖颈上的青筋更是同时崩起,显得极为狰狞。
似乎是察觉到殿内的内侍看向他的目光有异,胡亥猛得将传信拍在书案上,对着守在殿门处的卫士大喝道:“来人!殿内内侍窥探机密国事,全都给朕押下去!”
殿内的一众内侍听到胡亥的命令,全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不知晓胡亥为何会这样,但却知晓窥探机密是什么罪。
真若是担了这个罪责,押下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短暂的惊愕过后,内侍纷纷跪地乞饶!
内侍喜自认为陪伴了胡亥十多年,这道命令并不包括他。
稳了稳心神,看了一眼跪地求饶的那些内侍,又飞快瞥了一眼快步走进来的卫士,咬咬牙向书案前走了两步,“陛下,臣斗胆说一句,是不是有什么……”
“快,快将他当场斩杀,他要行刺朕!”胡亥不但打断了内侍喜,还直接将其当做行刺的贼人。
内侍喜听了这个罪名与安排,惊到连话都说不出。
甚至是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要知道自打胡亥几岁起,他就负责照料胡亥的起居。
论关系的亲近,甚至比赵高还要强些。
怎么就被胡亥说成了要行刺?
怎么就要被当场斩杀?
“噗!”
“
噗…噗噗…”
步入殿内的锐士其实同样惊愕,不过看到胡亥的神色好似受到了惊吓,且抬着胳膊连连指向内侍喜,而内侍喜也确实是一副奔着胡亥过去的样子。
不敢有所耽搁,纷纷将长剑刺入内侍喜的身体。
“将人托出去,朕看不得血。”
看到内侍喜瞪着疑惑与不甘的眼睛缓缓倒下,胡亥不耐的挥手再次下令。
将目光挪到那些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的那些内侍身上,胡亥猛得再次大喝道:“他们也都是要刺杀朕的贼人,拖出去一并斩杀!”
看到冲进来的卫士们有所犹豫,胡亥怒吼道:“难道听不见朕所说?!
再不赶快拖出去,你们也要被治罪!”
二十几个卫士见胡亥发怒,再不敢迟疑下去,先是快速拖着吓得瘫软的内侍出了大殿,随后举剑将一众内侍全到都刺死。
而听到殿外传来的惨叫声,胡亥先是长呼了一口气,随后脸色再一次变得狰狞。
目光落在内侍喜倒下时留在地上的血迹,胡亥走到书案后坐下,用力拍了一下阳滋的传信。
老师先前便劝过要效仿昭王,是他念着骨血相连之情以及初登宝位的安稳没有接茬。
没想到却是他自作多情想的多了。
连最惦念的阿姊都如此看他,旁的兄长与姊姊更是不必多说。
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他。
“谁敢毁我,谁便要死!”
收回目光低吼一声,胡亥眼中的目光变得更为狠厉与癫狂。
沉默了片刻,胡亥对着殿外大喝道:“快将老师与朕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