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噶木与林川算起来已经快半年未见,当时在京师还能谈笑风生,调侃他日或落难,还能相互照应,妯娌一家亲。
再见面时,林川真落难了,巴噶木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方兄,不是在下无情,今时今日,您的师父砍杀了大明国师,已经被认定为了大明钦犯,皇上亲下命令要他死。在下若收留他,就是拿瓦剌几十万百姓的性命玩火。到时候大明天威降临,亡族灭种也绝非危言耸听。”巴噶木委屈地都要哭出来了。
“席应真你只管收下,皇上那边我会去处理,不会迁怒于你。”林川保证道。
“那且等方兄处理好后,在下再行收下。”巴噶木是一步都不让。
“王爷,你怕不是忘了,没有我家大人深入鞑靼腹地相救,你现在还在鞑靼给阿鲁台打算盘。”于谦本不想插嘴,但巴噶木这副过河拆桥的嘴脸,他实在受不了。
“在下明白,没有方兄,我啥也不是。我欠方兄一条命,当然我可以还给你,但绝不能带着瓦剌全族去赔。”巴噶木知道自己无耻,却依旧坚定。
“今天的大明强大到没有任何一国能与之抗衡,其中也有多半是方兄的功劳。瓦剌已经走出了一条不靠掠夺也能逐渐富强之路,我们有了城池,就不能再过昔日强军来了,丢下一切就走的生活。”
“明白,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林川并不生气,因为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拒绝,“依你的意思,我们不进城,这土城借我暂住,如何?”
“当然,方兄需要什么,我立刻安排人送过来,绝不让您和您的兄弟有丝毫委屈。”其实最大的委屈都是巴噶木给的。
“送些快马来吧,我的人休整一天,明天回去开始返程。留下来的人少,不用那么多吃食。”林川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方兄,在下得到的消息,东厂和大同陌刀营,尚且还有2000多骑,正在赶来……”巴噶木其实早就知晓了草原上发生的一切,没有这种情报力,等哪天大明真的再次远征,他们也只有弃城逃亡的命了。
“这就是我需要你帮我办的第二件事,我并不惧与之对峙,但现在我需要时间。帮我拖延住他,十天半个月都行,竭尽所能,让他慢些。”林川提出的要求虽难,但和让钦犯入城比起来,还是要简单一些。
“好,在下现在就去安排,竭尽所能拖住他们,但我不敢保证能拖多久,毕竟他们要真动手,我也没有办法真跟他们动手。”巴噶木能做的只是找茬,绝非硬刚,要知道那也是钦差的队伍,动手,就是谋逆。
“有劳。”林川举杯示意,深表感激。这种时候,巴噶木能做到这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正事聊完,巴噶木也是整个人松弛了下来,坐到了林川的身边,为他夹菜斟酒,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了。
“姐夫啊,你这次闹得可真大,连皇上的意思都敢违抗,不会是真想造反了吧?”巴噶木唏嘘不已。
“你怕了?”林川调侃道。
“怕,其实我更怕你不是来真的。”巴噶木侃侃而谈,“其实以姐夫你的实力,真要坐那把龙椅,一定比当初的燕王靖难要容易,不说那些王公大臣如何,大明百姓一定举双手赞成。”
“我要当了皇帝,你们这些蛮夷,还有活路?”林川的话越说越重。
“当然有,姐夫何许人也,您虽骁勇善战,但对战争并无执念,活人才能创造财富,真把我们杀光了,这大片的空地,大明也没人来管理,让西边的藩邦进来,只会变成新的敌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继续犯疆,姐夫不要被烦死了?”
“你这么懂我,那为何怕我不造反?”林川好奇道。
“因为未知,你与皇上已经闹成了这种地方,我无法想象后面你们如何相处,重臣与大帝的不合,谁也不知道大明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确定性的大明,才是最危险的。”
巴噶木依旧聪明绝顶,这种感觉就像你与共处,时不时的割肉喂虎,老虎只要吃饱了,多数时间都会趴着睡觉。可一旦你不知老虎的动向后,才是最可怕的。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会变成怎样?但我知道,席应真不该死。他是被陷害的,老和尚已经成为了牺牲品,不该让他也变成牺牲品。”林川正如姚广孝评价的那样,率性而活。有时他会考虑很多,但有时一旦他决定做了,就会直接去做,至于后果,留给后面再说。
“姐夫重情重义,能跟你当妯娌,真是在下的福气。”巴噶木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既然是福气,为何不敢让我们进城?”乌兰在一旁也是阴阳怪气起来。
“还不是因为我命薄,受不了大的福气,哈哈哈!”巴噶木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只要不牵连瓦剌,你想怎么说都行。
这是这一个多月来,大家吃喝最为松弛的一次,不用担心外敌,也不用想后面如何,大家真的好好休息,一整天,直到第二天清晨,林川要的马匹补给都已经到位。
巴噶木出手阔绰,不仅给刑天营配备了专用的马车,还保证了一人三骑,可以让他们在路上几乎每天9个时辰赶路也不会倦怠。
林川更是亲自为于谦的坐骑套上了马鞍骑具,犹如老父亲,叮嘱道,“记得直接回土家堡,中间不要节外生枝,也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都等朝廷先下令,再做打算。”
“头儿,如果你有什么不测,兄弟们一定不会放过东厂,哪怕顶上谋反的罪名,也定要将那家伙碎尸万段。”于谦坚定道,就算鲁莽,也必须鲁莽这一回了。
“如果我都死了,这世间又与我何干?你们随性就好。”林川也不劝阻,淡然一笑。
最后,站在了望塔上,林川目送了于谦还有众兄弟策马扬鞭而去。他们没有回头,因为回家就是头儿的命令,不容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