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怀柔望着这一张张粗犷却真诚的面孔,心头一暖。
她没想到这群看似凶神恶煞的汉子,竟有这样一副热心肠。
这一路上,他们见她年纪小,处处关照;如今识破她的女儿身,非但没有将她赶走,反而诚心收留,言语举止皆守礼尊重。
她喉间微哽,郑重一礼:“多谢大当家,多谢各位!若来日小女寻得亲人,…定当厚报!”
谭龙朗声一笑,摆手道:“姑娘客气了。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我谭龙今日就当交了你这个朋友。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叫我小柔就好。”
“好,小柔妹子!往后就叫我谭大哥。我们这群人粗手粗脚惯了,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不必见外。”
东方怀柔点头应下:“我记下了,谭大哥。”
谭龙随即为她一一引见了商队众人。
这十余个汉子个个笑容爽朗,言辞朴实。离宫以来,东方怀柔第一次在异乡感受到这般毫无保留的温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
自此,东方怀柔便随着谭龙的商队,一路前行。
——
两日后,萧柏桓终究还是采纳了陆禹安提出的“卖官鬻爵”之策。
消息一经传出,各地富商闻风而动,纷纷斥重金竞购那些徒有虚名而无实权的虚衔。
官衔高低不同,价码亦有天壤之别,高位者自然价高者得。
为争一个“大夫”或“卿”字头衔,不少人明里竞价、暗中较劲,甚至不乏在官府门前争执不下、几乎动手的场面。
所幸朝廷对此早有预料,每地放出的名额寥寥无几——物以稀为贵,若是泛滥了,反而失了这份“虚荣”的份量。
不过短短五日,各地官府便收上了数额惊人的银子。
然而银子从地方层层上缴至京城,途中难保不被经手官员层层盘剥,等最终入库时,竟已少了近四成。
萧柏桓虽心知此事难以根除,也只能默默接受。
毕竟,即便折损近半,国库依旧因此进账了一笔巨款。
这些银子,可作军饷,可赈灾民,可修水利——于捉襟见肘的财政而言,终是解了一时之急。
——
清晨,李府。
门外的人远远听见屋内的欢声笑语,脸色早就变得阴沉。
他迈步跨过门槛,一眼看见坐在姜子鸢旁边的人,眸光更是冷得像冰。
“哟,二公子来了。”白辰的位置正对门口,第一个瞧见萧渝。
萧渝默不作声,只一记如刀的眼神,冷冷剜了过去。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
只有白辰仍端坐不动。
“你怎么来了?今日不用上朝吗?”姜子鸢对萧渝的突然到来有些意外。
他很少一早来找她,更不用说陪她用早膳了。
“怎么,不欢迎我?”萧渝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里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醋意。
这几日白辰总是往这儿跑,找姜子鸢一起用饭,他也是今早才得知。
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负责保护姜子鸢的暗卫和破九——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人告诉他!
可破九与暗卫也觉委屈,他们奉命保护姜子鸢安全,哪知道连这种事也要一一禀报?
萧渝冷冷地瞪了破九一眼,破九赶紧低下头。
姜子鸢察觉他神色不对,虽不知道缘由,却也不愿因他一人坏了气氛,便含笑打圆场:“怎么会呢,我只是怕耽误你正事。用过早膳了吗?要不要一起?”
“还没。”萧渝语气依旧淡淡的。
其实他早就吃过了。他起得早,练完武便吃了早饭。
而姜子鸢习惯晚起,吃得也晚,大伙都习惯陪她一起。
“破九,快给二公子备一副碗筷。”姜子鸢连忙吩咐。
原本坐在姜子鸢身旁的宝蝉,只得起身让位给萧渝。
萧渝一落座,气氛顿时凝滞。左锋等人都不敢出声。
他们怕萧渝,白辰却不怕。
他轻笑道:“没想到二公子竟肯屈尊,与我们一同用膳。只是这么个小膳厅,怕是委屈您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是让萧渝回他自己的地方去。
萧渝岂会听不出来,只冷声回应:“为了子鸢,做什么本公子都愿意。”
想赶他走?他偏不。
“二公子对别的女子,恐怕也是这么说的吧?”白辰语带轻蔑。
这家伙屡次让子鸢伤心,若不是顾及她的感受,他早就……白辰眼底掠过一丝厉色。
姜子鸢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白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让姜子鸢想起了叶天漫。
他一时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挽回。
萧渝恨不得想拍死他。
前几日他好不容易让姜子鸢气消。若是再让她生气,怕是很长一段时日都不理自己了。
左锋等人自然也知道小姐很介意叶天漫这人,不由得屏息紧张起来。
姜子鸢却很快神色如常,唇角微扬,轻声道:“你们都快吃,饭菜要凉了。”
众人这才纷纷动筷,席间一时无声。
可刚吃到一半,功一便匆匆找来。
“公子……”他看着萧渝欲言又止,萧渝立刻会意,轻声道:“子鸢,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二公子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子鸢的。”姜子鸢还没开口,就被白辰抢先道。
“白公子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萧渝冷哼一声,转而温柔对姜子鸢道:“等晚些,我来找你。”
说罢,这才起身离开。
萧渝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用膳时不再那么拘谨,与往常那般,愉快地吃完了早饭。
另一边,萧渝回到府中换了身衣裳,便从后门悄然骑马离开了。
他一路策马出城,起初还有尾随者能勉强跟上,可转眼间就被他甩得无影无踪。
“师妹情况如何?”萧渝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龙意绵,眸中充满担心。
“师妹从来没有昏迷这么久。师兄,我有些担心。”孟北棠语气沉重。
龙意绵自昨日午时晕倒,他本以为睡一觉便会转醒,可直至今晨仍未见动静。
戚景卓不在庄中,他只能让人急忙传信请萧渝过来。
“药喂过了吗?”萧渝问道。
此前姜子鸢为龙意绵配制了不少药方。
“已经服下了。”孟北棠答道,又低声询问:“师兄,是否请姜小姐过来一趟?还有戚先生……要不要召他回来?”
“我已传密信给戚先生,他正在赶回的路上。等我回城,会安排姜子鸢过来。”
“好。”孟北棠只能应下。
他知道着急也没用。
萧渝既然独自前来,便不可能与姜子鸢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