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真的要赔款吗？”清霄跟在钟忆身后，帮他拿着材料，一边走，一边问道。
钟忆走进电梯，按下了往实验区的按钮，然后瞥了眼清霄手里的材料，略微估计了一下能做出来的灯笼数目，随后才和他解释道：“你觉得我会把钱赔给一个愚人众吗？”
“诶？愚人众？他不是至冬来的商……”清霄一愣，下意识回忆起了托德克的举止和细节。
钟忆提醒道：“我不相信有商人会敢在总务司发下最后通牒后，抱着整个商会的信誉于不顾，隐忍起来，去等待一个拿到[十倍赔偿款]的机会的。
只有愚人众敢做这种事，不是吗？信誉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可没有利益来得重要。”
清霄了然点头。
的确，托德克多少有点太放肆了，但只是这样好像也不能判断对方就是愚人众啊，毕竟从对方的紧张和胆小来看，同时也很像是第一次来到总务司的商人。
即使是在璃月的商人眼里，总务司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而对外国商人来说就更甚，来到总务司会害怕和紧张可太正常不过了。但要是对方是愚人众，反而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钟忆看了眼还在纠结的清霄，没好气地说道：“你是在轻策庄呆了几天呆傻了吗，难道非得我把最明显的细节说出口你才能反应过来？是眼神，他的眼神有问题。”
托德克身上到处都是商人会有的细节，但唯独眼神，那种带着血腥和浑浊的眼神，不可能是一个商人该有的。
清霄总算恍然大悟，抬起头来：“是哦……欸嘿嘿，大人，对不起。”
“现在知道说对不起了？我前些天让你放假你怎么不说对不起呢？”钟忆气笑了，给了他脑门上一个不算很重的巴掌。
清霄立马装傻，抬头望着天花板不回答。
“你……”钟忆无语了，摇摇头走出了正好停下来的电梯。
“那接下来怎么办？”清霄跟上，继续问道。
钟忆想了想，没回答。
他的想法稍微有点没人性，所以暂时没说出口。
钟忆是在考虑要不要直接让这个托德克拿着灯笼去巨渊当小白鼠，成功回来了就继续拉扯，失败了就趁遗忘症状出现的期间套他的话。
对付不怀好意的愚人众，什么手段都不会过分，但托德克表面上毕竟还是个商人，身份也还未揭发，钟忆多少还是有了些顾虑。
清霄跟在钟忆身后，看他对着一堆材料摆弄了一会，很快搞出来十多个小巧的灯笼，不禁好奇起来。
正想问，就见钟忆把其中一个往他手里一塞，并将另外几个收了起来，随后说道：“拿好，该挖坑了。”
“挖坑？”清霄疑惑地看了看灯笼，扭头跟着钟忆又出了实验室的门。
……
“他们两个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把我软禁在这里……”托德克咬着自己的手指，靠在墙边对着钟忆的办公室四处观察，小心翼翼地翻动架子上的文件，一边想着离开，一边又在期望自己能找到些机密文件。
他正找着呢，门外忽然就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吓得他赶紧收拾好东西，坐回了房间中央的座位上，下意识掏出了手帕擦着汗。
钟忆推开门，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眼神不经意瞥了眼不远处的书架，低低地笑了声，然后把先前的文件又拿出来，放在桌上，示意托德克坐过来聊聊。
托德克咽了口口水，挪动椅子凑近来。
“你想拿赔款？”
“是的。”托德克立马点头。
钟忆于是翻开了文件，并继续往后翻了两页：“不是不行，不过眼下有这么个情况，你或许还不知道吧？”
托德克的眼神快速地在纸上瞥过，便紧张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头一次了解。”
钟忆一直盯着托德克的眼神，嘴角微微扬起，盖上了文件，丢到一边，随后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那么毕竟是不可抗力，我们现在没办法给你提供赔款，这一点在合同里也有提到，你不否认吧？
所以直到情况缓解以前，我们都不会同意赔款项目的，希望你谅解。”
钟忆看见了托德克对事故报告完全不在意的眼神，第二次确认了他就是愚人众。
托德克还以为钟忆是真的在考虑赔款问题，当即高兴道：“谅解，当然谅解的，只要能拿到赔款的话，我们这边完全是可以的。您看什么时候能——”
“诶，别急。”钟忆拦住了他，示意清霄把灯笼拿出来，“如果你实在着急想拿到赔款也可以，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的。先让我介绍一下这一个小玩意吧。
自从事故发生后，我们就一直在进行针对性的试验，就在近日，研究进展迅速，终于研发出了一个道具，也就是这个灯笼，我们称它为气息驱散器。
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事故的严重程度，相对来讲，应该能很快解决问题，并衔接与贵方的赔款商议，只要能将它应用起来的话……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效率会大大提高的。”
托德克眼睛一亮，坐直身体赶紧追问道：“那就得赶快进行啊！”
“都说了别急嘛。”钟忆摆摆手，无奈道，“我刚才也说了，是这段时日才刚刚研究出来的。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至冬不是也经常做各种研究吗？所以你应该也知道，一个新产品，是需要测试的。”
钟忆抬眼，在托德克焦急的脸上扫过，笑了笑：“可惜璃月的逐月节要到了，传统不可抛弃，所以总务司的员工都已经放假了，也就是说，没有能做测试的人……”
他忽然敲了敲桌子，吸引住托德克的注意力，和他对视：“很抱歉，这我们也没办法，所以赔款问题自然要继续后延的，除非——”
托德克显然已经上钩，顺着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贵方能找到有测试这个道具的能力的人员和我们合作，那样一来，事情就都解决了不是吗？”钟忆的脸上隐约带着一抹笑意，但托德克早已陷入漩涡，未曾察觉。
没有过多的犹豫，托德克当即拍桌站起，答应道：“这完全可以，就交给我吧！”
“那可就太好了，真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钟忆也起身，笑着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如果找到了人手，还请尽早和我们联系。”
托德克一甩胳膊，情绪很是高昂：“不用！我现在就能找到人！”
钟忆眉头一挑，看了眼站在托德克身后已经坏笑起来的清霄，感谢似的拍了拍托德克的肩膀：“那就太感谢了。”
托德克很快急匆匆地跑走了，完全就是一副上头了的模样。
清霄再没忍住，笑出了声。
“居然会有这么笨的愚人众——哈哈哈哈——”
……
当天下午，托德克再次来到总务司，身后跟着五六个服装各异的男人。
钟忆早就和守卫说过可以不拦他们的，却也没想到托德克动作这么快。
他开门让所有人都进来，随后借着关门的动作，隐晦地打量了众人一番，尤其是在瞥见其中一人腰间的半个熟悉物体的时候，更是对托德克感到“满意”。
清霄一直坐在侧边的座位上，低着头没发出动静，一众人也就都忽视了他。
钟忆回到座位坐下，对托德克道：“看来托德克先生人脉很广，才这么一会就找到了人手啊。”
托德克笑道：“这不是想早点帮总务司的大人处理完事故，好继续我们的商谈嘛。”
钟忆点点头，指了指他身后的六个人：“那他们是……？你也知道我们是总务司，来路不明的人，是不会合作的。”
“都是我队——呃，我商会的人，不用担心，这里是身份证明。”托德克含糊两声，见钟忆没什么异样，才放心从口袋里取出数个假的凭证，递给钟忆，
钟忆摆摆手，也不看凭证，就推了回去：“托德克先生误会了，我倒也不是那种固执的老家伙，变通一下而已，我相信托德克先生的人品。”
托德克警惕的眼神瞬间软化下来，笑道：“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哈哈哈——那您看这测试，什么时候开始呢？”
“托德克先生都已经找到了人，我又怎么能浪费时间呢，就现在吧，各位请跟我走。”钟忆起身带路，走出了办公室。
等钟忆背过身去，托德克和六人交换了眼神，得意地跟在后面。
待门关上，清霄低笑两声，披上伪装跟了过去。
……
在见到托德克的第一眼起，或者准确地说是在联系起托德克和事故的第一时间起，钟忆就在猜测愚人众是否是已经提前知道了巨渊事故的发生，因而做了[拖延商议、并将赔款拖到今天这种不得不进行的时间]的决定。
如果能确定这一猜测，那就代表着，哪怕总务司真的赔了款，托德克也得原封不动地吐出来——这可就能光明正大地驳回合同内容，拒绝赔款了。
其实钟忆倒也是奇怪，这文件最初是谁签的呢，居然会把这种明显有问题的合同签下来，负责交接的人真是太大意了。
他不怀疑总务司人员的忠诚，但也还是在考虑对总务司内部的清理问题了。
一行人很快来到巨渊入口，向关口的千岩军打了招呼之后，钟忆带着托德克和六个随从进入地面矿区，并来到了地下矿区的入口处。
地下矿区被封闭了下不去，但入口处的遗忘气息浓度也并不低，只是做测试的话，完全够了。倒也不必担心实际效果不行，毕竟钟忆可不敢就把这第一代的驱散器拿出来给矿工用，多少还是要进行过升级才行的。
就算是测试，也自然是不会只做这一次。
托德克和随从毫无怀疑地佩戴上了灯笼，然后迈入了前方的凹陷处，几乎是完全沉在了气息当中。
钟忆默默勾动手指，一道不起眼的元素流在七人腰间划过，瞬间将灯笼的吸收效率拉到最大。
原本预计能抵抗一周时间的琥珀被疾速消耗，只几分钟，灯笼的颜色就渐渐从正常的白色变成了诡异的紫黑色，甚至正在向纯黑色发展。
托德克也发现了灯笼的不对劲之处，其他六人也同时一惊，起身就要爬出凹陷的坑内，却见站在坑洞边缘的钟忆忽然对着他们笑了笑，眼睛里满是冷漠。
“各位，几天前再见咯。”
“你——什么！？”托德克没料到钟忆会是这样的反应，腿下意识往上多抬几分，迷迷瞪瞪地踩了一下，却忽地脚下一空，坐倒在地。他指着钟忆震惊道，“你早就知道了！？”
“当然了，愚人众先生，你是否太低估总务司了呢。”钟忆无奈地耸了耸肩，顺便将已经要爬上来的、七人中最为健壮的一位踹了回去，“别急着上来嘛，我可是在好好招待你们啊~”
七人这趟来完全就没带武器，在遗忘气息的影响下，他们迅速虚弱下来，不甘地倒在了坑里。
钟忆玩味地长吸了一口气，完全没感受到异样，无所谓地朝背后招了招手，喊道：“清霄，不用蹲了。”
清霄很快从隐蔽处赶来，啧啧道：“还真是群笨蛋啊，亏我还想找机会偷袭一番呢。”
“即使他们不是笨蛋，也不需要你偷袭。”钟忆拍拍他的肩膀，弯下腰看了眼他腰间的以正常速率运行的灯笼，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带回去锁起来，准备问话。”
“是。”清霄没有在意为什么钟忆不带灯笼，而是立刻上前把七人一捆，拖着就走。
……
“唔——我……我怎么睡着了……富人大人……我难道还没出发吗……”托德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昏暗中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
他瞬间惊醒，抬头朝四周看去，紧闭嘴巴，心头的警惕拉到最大。
“[富人]啊……原来是他……”一个带着笑却听不清情绪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随后便有一道扎眼的强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待他重新适应了光线后，他却惊恐地挣扎着后退了两步，椅子的几个脚在地面上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让他越发紧张焦虑起来——
六个队员已经全部倒在前面的地上，也不知还有没有呼吸。
钟忆站在托德克身后，轻轻地把手放在他肩膀上，附耳悄悄道：“你看，你刚才已经不小心说出口了，要不就都说了吧？你的队友已经全死了，不会有人能告密的，对吗？”
托德克后背一凉，似是点头，又似是挣扎地闭了闭眼。
钟忆上前一步和他对视，笑意扩大了几分，蛊惑道：“你也不用这么害怕，要是答案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可以做主，留你一命的哦~”
“真……真的吗……！？”托德克惊疑地小声问道，似乎是害怕房间里会有其他人听见二人的“秘密”交谈。
钟忆又笑了起来，站直身体，伸手在他的背上顺了顺：“当然了，当然是真的，我一般不骗人哦。”
“……”托德克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浑身忽地松懈下来，“好……我……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