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挂断电话压抑着哭声，她正哭的难受，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动静，她警惕道：“谁？出来！”
明希不想出去，但这儿没别的地方可以离开，迟早是要被抓到的，被抓了会被院长妈妈批评。
于明希不情不愿站了出来，连带着看女人也不太顺眼。
“你在哭什么？”她先发制人问。
女人怔住，没料到会被一个小屁孩这么问，从包里扯出丝巾擦眼泪：“不关你的事。”
“你吵到我睡觉了，不给我一个理由吗？”明希小脸微微皱起，看着女人不解道。
女人更懵了。
可能确实是因为没什么人能倾诉，她鬼使神差坐在了空荡荡的台阶上，落寞出声。
“我老公身体有问题，生不了孩子，但我婆婆很喜欢孩子，总是拿这事欺负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人也不管明希听不听得懂什么是婆婆、老公，她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我和我老公少年夫妻，一路扶持到现在，好不容易有钱了，却一直没有孩子，去医院一查才知道他根本是死……”
女人打了个急转弯，“反正就是没办法能让我怀孕，我不怀孕就没有孩子，家产没人可以继承，老公也不愿意把这事摊到明面上，婆婆自此天天都拿这个当借口找我麻烦……”
明希已经坐在了她身边，冬季正是寒冷的时候，女人身上有皮草垫着，比纸板要暖和得多。
明希缩了缩脖子，趁女人不注意将她宽大的皮草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垫在屁股底下。
听着女人的话，她嗓音青涩脆然。
“刚刚和你打电话的，是欺负你的人吗？”
“不是……”女人神情落寞，“是我妈妈，她不想让我领养，觉得没有血缘关系，我老公也不会同意。”
“你好笨。”
小女孩突如其来一句话弄懵了女人，她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女孩是在骂她。
“你…为什么这么说？”
明希捂着手，往女人身上靠了靠，那里的皮草更加柔软温热：“既然别人不愿意暴露，那你就找其他人生一个不就好了。”
“不可以。”女人皱眉道：“我老公都知道自己的不能让我怀孕了，这个时候我再怀孕，就是出轨，出轨会被千夫所……就是会被所有人骂。”
明希眼珠子转了又转，像两颗黑黑的棋子一般，“你那个什么老公不愿意说，不就是不相信自己不能不生吗？
那你想办法让他觉得自己其实可以生，再跟别人生不就好了？”
小孩的表达能力还不算清晰，但话都很直白，女人愣住了许久。
等她想明白的时候，明希已经靠着她睡了一个美美地觉了，皮草真的很暖和。
明希被女人抱到了院长面前，问了名字，“让她也做个检查吧。”
女人看了眼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女孩。
如果她狠不下心，那就领养这个孩子，起码有个人可以听她说话了。
女人走了之后，医生把明希叫醒，更加全面地做了一个大检查，下午的时候，明希被院长妈妈叫了过去。
医生和院长妈妈叽里咕噜说了很多，明希只听明白了一句话：她有先天性心脏病。
从那以后院长妈妈看她的目光总是带着惋惜，明希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看她。
但她也没想着去问，毕竟院长妈妈不再和过去一样对她苛刻了，还总是一个劲纵容她。
先天性心脏病，好像没什么不好的。
五岁的明希这么想着。
第七年，明希又一次见到了女人。
这次女人推着婴儿车来福利院看她。
女人给她带了很多好吃的，又给福利院捐赠了很多好东西，不知道和院长妈妈谈了什么，院长妈妈很高兴。
这是一年春天，草长莺飞，院子里的小花开的很茂盛，明希看着婴儿车里对一切都很好奇的小孩，摘了一朵花放在小孩手里。
小孩咯咯咯笑了起来。
女人走了过来，摸了摸明希的头：“你说的对，我当时太笨了，还好你点醒了我。”
明希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今年女人没有穿皮草，她有点怀念那个感觉。
“放心吧，你的病我会想办法的。”女人说。
明希略微皱了下眉，看到远处的院长妈妈对她欣慰的笑。
有点奇怪，这种感觉。
木明昔摸了摸心脏。
第八年，福利院迎来了改造，大概是女人的帮助，福利院焕然一新，还有了一个教堂，招了一个威望很高的年轻教父。
他穿着道袍，福利院的小女孩都挺喜欢他的，说他长得很好看。
明希觉得，其实一般。
这个人总在笑，不论见到谁都在笑，很假。
她不是很喜欢，但教堂里可以很安静的睡觉不被打扰，她挺喜欢的。
在矛盾的纠结交织下，明希再一次被教父叫醒的时候，已经十五岁。
这个长相俊逸的教父来福利院已经七年了，他还是好看的，福利院其他小女孩时常会对着他脸红。
有人还会吵着要嫁给像他这样的人。
岁月并没有在这个人脸上留下痕迹，七年过去，他也才二十五岁。
“宋林教父，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明希说着冠冕堂皇地、毫不知悔改的话，眼睛已经飘到了另一个地方去了。
宋林看着她，这位福利院特殊关照、有先天性心脏病而疏于管教，也让他宽容以待的女孩。
不能再这样了。
“明希，你已经十五岁了，再过三年，你就该离开福利院，到时候你也打算到处找地方睡觉吗？”宋林严肃道。
明希摊手：“到时候再说好了，教父，这不归你管吧？”
今天的教父格外烦人。
明希转身就想走，反正他也拿她没办法。
“站住！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你们的未来都是值得令人操心的，怎么会不归我管？明希，你的话太令教父寒心了。”
宋林说完，作出伤心的模样。
这是对所有福利院小孩都适配的招式，往往这个时候，被说教的人都会乖乖认错，开始反思并做出改变。
宋林等着明希也乖乖这样。
但他显然错了，明希白了他一眼，直接就走了，没有任何犹豫。
宋林人生中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态度。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气愤，以及一丝微妙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