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从娜塔莎手上接过了照片，只是扫了一眼照片，随后目光落在了娜塔莎的脸上：“你想让我给这张照片做个心理治疗？”
“不是。只是那位探员先生说这可能有帮助。”娜塔莎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知道你有此才能，只是很少在我们面前展现。你觉得这行得通吗？”
席勒看出娜塔莎的怀疑，显然娜塔莎并不觉得对着一张照片就能推断出幕后拍摄者的心理和行为模式。或许可能能推测出一点，但恐怕不够推测出真凶。
“确实。”席勒说，“我很少展现这个，因为这会让我看起来像个怪胎，不太合群。我敢说如果我这么做了，托尼会大呼小叫地把我送进精神病院进行个全面检查。”
“真有这么夸张？”娜塔莎看着他说，“即使在知道你在我们的宇宙推动了些什么之后，托尼都还不愿意承认你是个精神病人。”
“因为他判别别人是否患上了精神病的标准有问题。但也不能否认，他代表着大多数常人的视角。哪怕我把宇宙捅个窟窿出来，他们也只会觉得这是我智慧和强大的表现。但是对着一张照片通灵，看起来像是疯了。”
“好吧，我也得说，这边的宇宙可能对这种事接受更良好一些。”娜塔莎说，“因为蝙蝠侠就是个怪胎，对着一只圣诞袜子推测出一家三口的全部生平，在这里的人看来再正常不过。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现这种能力。”
“我当然不行。”席勒摇了摇头说，“你难道没听说过吗？如果你表现得自己会干活，那以后所有的活都是你干了。我可不想用才能招来什么额外的活计。”
“到底怎么样你才会提供帮助？”
“得加钱。”席勒说，“月光骑士可不会这个，但你要想聘请罗德里格斯医生，就不是这个价了。”
“我会和蝙蝠侠商量，但前提是，你真的能提供帮助。”娜塔莎明显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她不否认席勒有类似读心术的能力，但是对着照片读心还是有点太离谱了，x教授都做不到，至尊法师也没办法就这样通灵。
“在结束之后我会把账单寄给他。”说完，席勒看起了那张照片。他进入了一种奇妙的专注状态，和他平常的那种专注确实有些不一样，看起来更加沉静，像是灵魂完全飘去了另一个地方。
就在娜塔莎猜测席勒是不是真的灵魂出窍去调查线索了，他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
“有意思。”席勒说，“这是一种实验性质的拍摄。或者说，幕后黑手拍摄出这张照片的时候，没赋予任何期望。”
“期望？”
“对。每个人都对自己的作品有所期望，哪怕并不是去参加什么艺术比赛，而只是想用作留念，也会在脑中勾勒出大概的轮廓。比如想要一张充满幸福氛围的全家福照片，或者想堆一个十分可爱憨厚的雪人。”
“是的，我明白。所以幕后黑手没这么想？”
“从常理来推断，他要这照片别有目的，他想要制造绯闻，他应该对照片里的暧昧气氛有所期望。但是他没有。这一点直白地反映在了成品上，就是你们所说的——这照片太平淡了。”
“你找出了我们的结论背后的原因，但这个原因听起来并没什么帮助。没有期望能说明什么？”
“首先，这完全排除了阿比多尼斯的嫌疑。”席勒说，“或许你会想，照片平淡如水的原因是他拍照技术太差，无法如实地反映出内心的想法。但是不，我可以告诉你，这张照片的拍摄者不是因为技术问题才拍不出氛围暧昧的照片，而是他无法在作品完成之前设想出暧昧氛围。对阿比多尼斯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他不是照片的拍摄者。”
“好，需要我给你鼓个掌，让你继续吗？”娜塔莎并不是在调侃，她很诚恳地这么问。
“这倒不用。”席勒摇了摇头接着说，“没有期望还意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仅在两性关系方面，他缺乏预判事态发展的能力。”
“这又怎么说？”
“你和总统先生是两个大活人，你们有可能做出一切举动。你们两个会走，会对话，会摆姿势，可能有眼神交流、肢体触碰。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可以想到这些。基于这些认识，他会构想一个最为暧昧的场景，并在现实和脑海中构想场景最贴近的时候按下快门。”
“幕后黑手不是这样吗？”
“不。事实上，他对你们的行动缺乏预判。这是一个根本性的破绽。”席勒用手点了点照片说，“拍摄这张照片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对。”
“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那个时候并没有在调情，说是公事公办都有些过分亲密了。你只是在抓捕完成之后，和他例行客套了两句。如果要拍暧昧照片，这会是个好场景吗？”
“当然不是。不过说不定他觉得我们之后可能不会再有什么接触，所以抓住这个机会拍了一张。”
“不。你有没有意识到，伪造一张照片是更好的选择。”
“可伪造的照片会有痕迹，会被查出来。”
“他可以通过邮箱给你们发信息，但却让蝙蝠侠和卢瑟都查不出他的来头，这证明他的技术手段很强大，或许能做到完美合成照片。以及你们最后是怎么处理绯闻的？”
“号称这是一张虚假照片。”娜塔莎说，“舆论宣传部门否认了我的存在，反正也没人能查出我到底是谁，干脆就说是电脑合成的假人。”
“所以用合成照片有什么关系呢？”席勒说，“他应该能想到你们会这样辟谣，所以用真照片还是用假照片，结果都是一样的。反正普通人也没那个能力求证。”
“有道理。”娜塔莎说，“他用拍摄的照片反而有可能暴露他自己，因为至少能够通过拍摄角度判断出摄像头位置。但如果是用合成照片的话，几乎没有可能查出照片来源。”
“所以话题又回到了我的判断上。他为什么不伪造照片？因为他对两性关系之间的行为没有很好的预设。”
“你是说他不知道怎么样才叫暧昧？”
“他知道，只是他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暧昧。他可能了解蝙蝠侠，也了解黑寡妇，但是他不知道在你们两个的行为模式下，到底什么样的暧昧举动才是合理的。”
“这倒也正常。”娜塔莎说，“我猜我们两个是第一个跨越两个世界发生亲密关系的人，可能大部分人都想象不出我们是怎么相处的。”
“不。人类的思维方式不是这样的。人类很擅长推己及人、举一反三。他们可能可以通过自己认识的与你们相像的人来进行类比，或者是通过小说电影动画里的内容，放到现实里合理化，再加上一些自己的喜好，大概可以脑补出你们的暧昧画面。”
“幕后黑手不行？”
“他不行。他缺乏这样的联想能力，更像是对于两性关系之中性吸引力这一因素缺乏想象力。”
“这是需要独特想象力的吗？”
“是的，但普通人很难意识到这一点。感受到某两个人之间奇妙的氛围，对他们互相的性吸引力作出判断，并基于此产生与性有关的联想，看起来像一种本能行为，但实际上是一种特殊才能。”
“有些人感受力强，放到现实当中就是：有些人偏爱看爱情电影和小说，喜欢八卦同事和朋友之间的感情问题，对于性心理学感兴趣，永远不会错过两性话题；而有一些人则比较迟钝，不但看别人之间的氛围看不出来，放到自己身上也接受不到异性吸引力，对于你爱我我爱你之类的故事更是不感兴趣，也很少有基于这些东西的联想产生。”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娜塔莎说，“所以幕后黑手是后者。”
“比那还严重。”席勒说，“别人充其量只是山上没树，他连山都没有。这才是奇怪之处。哪怕是没有性能力的人，也不会没有荷尔蒙和费洛蒙，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就不可避免地受性吸引，哪怕性心理倒错和扭曲，起码也能看出一些。我没在他身上看到任何此类因素。”
“你的意思是他是个无性人？”
“是的。至少在精神层面，他没有性征：缺乏两性关系设想，缺乏信息素体验，甚至连社会性性心理经验也没有。这可以把凶手锁定在一个极小的范围。”
“什么样的人会有这些特征？”
“基本上可以确定为生活在极为单纯的环境下的、身体未发育也未接受任何性启蒙的未成年人。按照目前儿童激素水平和发育状况来看，可能要在6岁以下。”
“6岁以下的儿童？这怎么可能？！”娜塔莎说，“6岁的小孩大脑都没发育完全吧？”
“事实上这已经是较好的设想了。信息社会会让儿童有更多社会性的性心理学经验，大部分接触过互联网的6岁儿童不会如此单纯。所以年龄可能还要更小，至少要小到完全无法理解外部输入的与性有关的内容，或许是3~4岁。”
娜塔莎简直满头问号，他说：“可是这根本就不可能。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让蝙蝠侠和卢瑟都追查不到的技术手段呢？”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条件，那么剩下的就是真相。只是真相也有多种解读：一个3~4岁的人类儿童做不到，那如果不是人类呢？”
娜塔莎微微一愣，他看向席勒说：“你是说，贾维斯？”
“可能是类似的存在。”席勒接着说。
娜塔莎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露出了一副回忆的表情，她说：“我和旺达聊天的时候，她透露过，对于贾维斯来说，性比爱要更难理解。他们的亲密关系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一种完全没有进展的停滞状态，因为贾维斯无法理解人类的肉体关系。”
“这是很正常的，你不能要求一个没有荷尔蒙和费洛蒙的电子生命感受到谁的性吸引力。而对逻辑生物来说，没有需求，要怎么响应呢？”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娜塔莎说，“不过孩子都生了两个了，现在讨论这个可能是有点晚了。”
“有帮助吗？”席勒问道。
娜塔莎一边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说：“帮大忙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