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顶着正午那道炽热得仿佛能将人烤熟的太阳，祈钰又进宫了。
她不怎么喜欢皇宫庄严肃穆的氛围，平时都是如非必要，绝不会踏进皇宫一步。
但这几日，她进宫的频率已经高到了让厉天泽都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步。
御书房里，厉天泽听到暗卫的话，眉头微蹙，“齐王妃这回进宫是为了什么？”
暗卫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回陛下，齐王妃进宫后，先去了萱若阁，又往太医院去了。”
闻言，厉天泽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没有去德妃那？”
暗卫道：“王妃目前还在太医院。”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紧齐王妃的一举一动。”厉天泽冲他摆了摆手。
暗卫应了一声，随即便消失在了御书房内。
厉天泽拧眉思忖了半晌，冲在后头垂头站着装哑巴的周福问道：“依你看，齐王妃这段时间，为何频繁进宫？”
周福神色一凝，答道：“兴许是……来看望贵妃娘娘的。”
他留了个心眼，只说了贵妃娘娘，但并未说是哪位贵妃。
眼下，宫里只有两位贵妃，而无论是萱若阁那位，还是齐王殿下的生母，都跟祈钰有关。
这么说，倒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厉天泽注意到了他的心思，轻嗤了一声，“你倒是滴水不漏。”
周福垂着头，赔笑道：“王妃心思如何，又岂是奴才能妄议的。”
六月后，天气愈发炎热。
御书房位于西南角，还算凉快，但周福后背还是湿了一大片。
厉天泽并未回头看他，继续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齐王妃与婉贵妃关系也不算好，怎么每回进宫都要去一趟萱若阁？”
周福脸色惨白，语气唯唯诺诺道：“这……奴才也不知。”
近来陛下对萱若阁那边的事格外关注，凡是跟那头有关的人，他都让暗卫盯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也不能放过。
齐王妃三番两头进宫，且每次都往萱若阁那边跑，早就引起了陛下的疑心。
只是暗卫回报的消息还算寻常，陛下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宫里的日子看着风平浪静的，但周福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
很快，这场暴雨就要落下了。
这些日子，就连他都得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出了一点纰漏。
厉天泽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起身，语气冷淡地道：“摆驾景阳宫。”
周福立刻应道：“是。”
另一头，祈钰正在太医院里和莫青山一道喝茶。
莫青山在太医院里独享一个院子，他每日不忙的时候，就去御膳房里偷酒，然后再回来自己的小院子里优哉游哉地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日子过得比宫里的娘娘们逍遥自在多了。
祈钰今日来找他也不是为了喝茶，但莫青山压低声音，一脸鸡贼地对她道：“这可是宫里最贵的茶，一两茶叶要一千两银子呢！”
祈钰登时双眼放光，两人一人一杯，将这价值千金的茶叶给喝进了肚子里。
饮完一杯茶，祈钰觉得一分钱一分货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这价值千金的茶喝起来就是要香一点，而且，回味甘甜，口齿生香。
她咂咂嘴，对莫青山道：“师父，回头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多薅点茶叶带走。”
莫青山瞪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来这进货的！”
祈钰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一脸不信。
他确实不是来进货的，他只是御膳房的搬运工罢了。
贫嘴完，她稍稍正色，对莫青山说了一下昨夜在太师府见到的那几具尸体。
莫青山皱着眉，神色复杂，“柳嬴那老家伙不是向来家风最严了吗？怎么会允许有人在府内行凶？”
祈钰知道他口中的柳嬴就是先帝和当今圣上的老师，柳亦瑶的祖父，那位以学识渊博着称的老太师。
“此事确实令人费解。不过，很多时候，看似错综复杂的事情背后，往往有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原因。”祈钰默默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沉重，“府里死了几个人，这件事可大可小。但将人杀了却又草草将尸体掩埋在一口井中，只能说明一件事，此事很有可能是柳府的下人所为，那人无力将尸体运送出府，所以才如此草率地处理了。”
莫青山捋了把胡须，微微颔首，“你说的有道理。”
祈钰说到这里，就不再跟他商讨这件事的其他因果了。
她今日来，是为了陈识。
“陈识？”提到这个人，莫青山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这几日我留心观察过了，陈识这人如果不去景阳宫请平安脉，就待在房中，性子独得很。”
顿了顿，他又有些可惜地叹了声，补充道：“不过，此人办事极有章法，医术也不错。如果不是知道他是皇后的人，倒也是个可造之材。”
祈钰默默听着，等莫青山停下了，才道：“他有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莫青山连想都没想，就摇头道：“并无，他从不与人交谈，而且警惕性极强。好几次，我想借着闲聊打探一下，也被他识破，什么消息也没套出来。”
祈钰听完，也有些头疼。
这个人就跟一块铁板一样，密不透风的。
除非，能找到他的破绽。
突然，她双眸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破绽不是已经被她找到了吗？
“你这个丫头，又想出什么主意了？”莫青山一看她那个小狐狸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八成有办法了。
祈钰微微一笑，促狭地道：“现在还不能告诉师父。”
莫青山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去去去，别打扰我喝酒。”
祈钰笑着跟他道别，起身离开了这个小院子。
她回到太医院的前厅，正巧遇上陆清明，她恭敬地喊了一声：“陆神医。”
陆清明对她行了个礼，“王妃。”
祈钰左右看了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陈太医可在？”
陆清明原本淡然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冷声道：“陈太医已经去景阳宫了。”
祈钰点点头，正欲离开。
擦肩而过之时，又听见陆清明语气低沉地对她道：“王妃，有些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