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被宗门强行干预，提前实现了共和吗？”
以离阳现在的元神位阶，对上这些天辰生灵，无需搜魂即可读取其心念，进而推演出所知的一切来。
是以单单在人群之中缓步穿行，便似有所悟。
“不过，虽然是受外在因素影响，但似乎融合得较为彻底？”
他的神念如无形的微风，轻轻拂过沿途所见的一切，街道宽阔，两侧建筑风格奇异，既有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也有利用灵能驱动的、充满金属与晶体质感的奇特构造，不同种族的生灵或步行，或驾驭着各式各样的坐骑、法器，穿梭往来，虽形貌迥异，却罕见冲突，一切都遵循着某种无形的秩序。
“探索”剑意在这种环境中异常活跃，不再仅仅指向力量的提升或星空的奥秘，更开始“阅读”这座城市的运行逻辑，感知着那在和谐表象下，由九霄宫强大力量所维系和塑造的文明形态。
这确实是一种被强力促成的“共和”，所有种族都在宗门划定的框架内生存、发展、交换，以此消弭大规模纷争，提升整体效率，为上层提供稳定的基石。
听上去似乎略显无情残酷，但实际上，这正是昭昭天理的完全显现。
“这里，很特别。”
感受到内心深处思绪翻涌，离阳不禁喃喃自语，他已有决断，打算在此处多逛几天，不仅仅是为了收敛自身剑意，更是印证所修之道。
反正本体尚且留在万彗流带之上，不必担心巡逻一事，分身大可游历四方，一览异域见闻，充实己身，暗合周天大道。
心念至此，他才正大光明地展露实体，化作一名普通的人族修士，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这座名为“万汇京”的巨城的人流之中，剑意无声地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水波，细致地感知着这座城市的每一寸肌理。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交谈声、灵械运转的嗡鸣声交织成一片充满活力的背景音，不同种族的修士在此交易、论道，表面上看，确实是一派和谐共荣的景象。
然而，离阳的剑意何其敏锐，它不仅仅感知表象的和谐，更深入到了那无形秩序的根源，他渐渐察觉到，在这片繁华之下，流动的灵气、交易的规则、甚至各族修士修炼的功法气息中，都隐隐带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同源的烙印——那是属于九霄宫的，自上而下的规制之力。
所谓的“共和”，更像是在一个精密模具中浇筑出的不同形态的成品，虽有万般表象，内核却已被悄然统一。
“也是，物种的不同决定了思想差距极大，就好似人与狗，固然能成为伙伴，但却永远无法归一。”
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修仙虽是唯心论，但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亦不可完全忽视，说实话，九霄宫略施手段便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然算是神通广大了。
“如此看来，我的前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离阳心中明悟更深，他的剑意在这认知中微微震颤，似乎对这种“被安排”的秩序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排斥，但更多的，是对那塑造这一切的、近乎“天道”般力量的探究。
正当他沉浸在这种感悟中时，前方街角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灵压的剧烈波动和呵斥声，人群下意识地退开一片空地。
只见场中，一名背生透明薄翼、身材娇小的花灵族少女正被两名身着统一制式灵铠、气息森严的执法队修士拦住，前者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散发着朦胧青光的种子，脸上满是倔强与惶恐。
为首的执法修士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私自携带并试图交易未在《万汇灵植录》登记在册的异界灵种，违反《万汇京通商律》第七条，按律需没收灵种，并处以百日劳役！”
花灵少女试图辩解，声音带着哭腔：“这、这是我家乡最后的……它没有危害，只是能散发出让人安宁的气息……”
“律法之下，无有例外！”
然而执法修士丝毫不为所动，伸手便要摄取那枚灵种。
周围的人群鸦雀无声，似乎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甚至有不少人眼中流露出理应如此的神色。
离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那枚灵种上散发的气息纯净而独特，确实不具危害，甚至对他稳固剑意都有一丝微弱的益处，但它超出了九霄宫制定的“名录”，便是不被允许的存在。
这高效的秩序，在此刻显得如此冰冷和不近人情。
剑意在这一刻躁动起来，并非想要出手干预——那毫无意义，也违反他观察的初衷——而是更深刻地刺入了那无形秩序的核心，他看到了那律法条文背后，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规则之力，是如何精确地束缚着每一个体，维持着这庞大体系的运转。
“绝对的秩序，压制了偶然与奇迹吗……”
虽说正值非常时期，为了族群的命运，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但离阳还是不禁回想起太殊星上，那些在混乱与挣扎中偶然迸发的、不受拘束的灵感与突破。
这里，一切都在规划之内，稳定，却也失去了某些野性的可能。
他的剑意，在回望太殊星的挣扎与凝视万汇京的秩序之间，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支点，探索，不仅是向外求索星空大道，亦是向内审视文明与个体的存在之态。
嗡——！
奇异的蜂鸣声陡然响起，好似清风拂面，却在一瞬之间掠过在场众人的魂灵，自其中截取了一小片段，恰好删去了关于花灵少女的记忆。
于是诸位回归原轨，看热闹的散去，徒留少女一人仍旧紧紧攥着手中灵种，一脸懵逼地看着刚刚还厉声呵斥的执法队与她擦肩而过，转向别处。
“拿来。”
少女尚未回过神来，离阳却忽然落在了她面前，并且还伸手讨要，显然目标亦是那枚灵种。
只是，不知为何，与先前截然不同，少女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眼中虽仍旧流露出些许留恋，但终究是恭敬地双手奉上。
灵种随着对方一同消失，她如梦初醒，低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掌心，心里也涌现出些许没由来的空落，仿若自己刚才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