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积石军城长街冻得像块青铁。
凤九霄的白衫下摆在晨风里纹丝不动,他身后白莲尊者双掌合十,一脸慈悲,宝相庄严!
两人很快越过刻着六字真言的玛尼堆,哭嚎声越来越近,撕心裂肺令人刺耳!
远远望去,只见七个绛红喇嘛围作半圈,像秃鹫环伺将死的羚羊!
两个年轻喇嘛反扭着藏族女孩的胳膊,羊皮袄袖被扯到肘间,冻紫的小胳膊上浮起乌青指痕!
孩子的脸埋在母亲怀里,那妇人用身子挡着喇嘛的拉扯,后脑勺的血已结冰,粘住散乱发辫——显然被法器砸过!
“空行母转世!佛缘殊胜!”为首的疤面喇嘛晃着人腿骨号筒,镶银的筒口几乎戳到妇人脸上,“献于小昭寺,是尔等福报!”
妇人突然爆出牦牛般的蛮力撞开喇嘛,死死搂住女儿。但枯瘦的指节立刻被铜钹边缘砸中,骨裂声脆得惊心。女孩的哭喊陡然拔高:“阿妈——!”
凤九霄眼中杀机浮起!
马车上等候的袁紫珊说道:“九霄去办事了,咱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吧。”
庞十五道:“好嘞,嫂子!”
常子衿拾起缰绳,替凤九霄赶起了马车,白莲尊者的马车则由他徒弟赶了起来。车队很快来到了最大的“雪峰明珠”客栈。
凤九霄和白莲尊者跟着喇嘛们折进了小巷。
小昭寺的金顶在晨光里淌血似的红。
喇嘛们推搡着母女穿过经幡林,五色布条拍在女孩脸上像抽打的鞭子。
凤九霄两人如鬼影附在殿脊,下方天井中央的鎏金曼荼罗坛城正腾起怪烟——青紫烟柱里浮沉着细小骨屑。
“剥!”疤面喇嘛掷出金匕。
妇人被踹跪在坛城边,两个喇嘛撕开她后背的羊皮袄。冻僵的皮肉曝在寒风里,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执刀喇嘛舔着嘴唇下刀,刀尖刚刺入脊沟——
“嗤!”
一缕指风如箭,割裂烟雾!
执刀喇嘛手腕竟齐根而断,血喷在坛城金砂上嗤嗤作响!
“是谁?!”疤面喇嘛怒吼,人腿骨号筒凑到嘴边未及吹响,白莲尊者如陨石坠地,右手攥住号筒猛塞进喇嘛的喉咙!
骨筒贯穿后颈时带出喉骨碎渣!
场面顿时大乱,其余喇嘛纷纷围了上去,凤九霄赫然出现在众人身前,抬指几缕指风射出如箭,瞬间洞穿了三个扑来的喇嘛眉心!
血浆混着脑髓在经幢上泼出抽象的画面。
最后两个喇嘛疾退至主殿,猛然拉动机关。千斤铜佛轰然倾倒,佛肚裂开,暴雨般的淬毒箭矢罩向众人!
“雷来!”
凤九霄左手虚按,紫电网幕凭空张开,毒箭撞入即化铁水!!电弧顺铜佛爬升,整座佛像融成赤红铜汁,殿内唐卡无火自焚!
喇嘛尖叫着撞向壁画——那里隐着暗门。凤九霄右手虚空一抓那喇嘛已颓然倒地,再抓,另外一个喇嘛颈骨碎裂,瞬间扑地而亡!
顷刻间七个喇嘛全部身死!
此时寺内僧人还未惊动,白莲尊者在偏殿为妇人接骨。女孩蜷在母亲怀里,黑眼睛倒映着凤九霄袖间刚刚隐没的电光:“菩萨...是汉人菩萨吗?”
凤九霄俯身,指尖拂过她冻裂的脸颊,一缕柔和劲气如涟漪般掠过伤痕,所有疤痕瞬间平复:“我是人,不是菩萨。”
他走向主坛城废墟。融化的金汁裹着断肢,中央半截腿骨号筒竟完好无损。筒底刻着密咒:空行血饲,时轮逆行。
“用童女精血滋养邪器,”白莲尊者用银针挑起骨粉细嗅,“难怪要抢七岁阴女。”
殿外忽起骚动。进来一个黄衣老僧——小昭寺住持。
“佛...佛宝...”老僧盯着坛城碎片发抖,“他们改了曼荼罗!要开时空裂...”
话音戛然而止。七窍突然涌出银血,皮肤下鼓起游蛇般的凸痕。白莲刚想出手救助可惜银针封穴已迟,老僧瞬间炸成了血雾,骨肉碎渣溅满经墙!
血雾中浮出光纹,竟凝成倒转的时轮图案!
“退!”凤九霄腰间玄黄宝刀赫然出鞘刀光暴涨!
刀光劈中时轮虚影的刹那,整座小昭寺地动山摇!壁画里的佛像眼珠突然转动,佛掌从墙面探出抓向女孩!
凤九霄以玄黄宝刀截住佛掌!
宝刀雷意充沛如烈焰,佛掌阴气森森似寒冰!
冰火交击爆出了金铁之声!佛石掌心竟嵌着活人眼珠,瞳孔缩成竖线!
“傀儡术?”白莲尊者一脚狠狠踏在地面,大地震荡,无形涟漪层层荡过去,更多壁画佛像开始剥离墙面,千手观音的臂膀如蛆虫攒动!
佛像竟然都开始“活了”!
凤九霄的玄黄宝刀雷音浩荡插进地砖!
以刀为心,蛛网般的电光瞬间蔓延全寺!
电流过处,扑来的石佛纷纷崩解,藏在佛首里的操控者颅骨焦黑——赫然是早先“死去”的喇嘛!
“借尸施咒?”白莲尊者脱手飞出银针钉入一具焦尸百会穴,针尾颤抖如蜂鸣!
电光劈开主殿残垣!
地底露出青铜密室,密室内悬浮着水晶时轮,轮心禁锢着一滴旋转的血——正是女孩被扯破衣袖时溅落的血珠!
时轮旁跌坐着黑袍人,兜帽被劲风掀开。那张脸竟与炸碎的老住持一模一样!
“双生喇嘛!”白莲尊者虚空一掌拍出!
黑袍人狂笑:“时轮逆转已成!积石军...”
噗——
凤九霄的玄黄宝刀已贯穿水晶时轮!
血珠在紫电中汽化,时轮崩碎成万亿晶尘!
黑袍人随之惨叫化为飞灰,塌陷的地穴深处传出洪荒巨兽般的闷吼,随即被雷光填塞!
大地重归死寂!
凤九霄的白衣拂过焦土,捡起半片未融的时轮残片。裂纹间透出奇异流光,似有星河流转!
“时空法器?”凤九霄凝眉,“吐蕃密宗竟涉足此道!”
女孩忽然挣脱母亲,跑到残垣边跪下,小手扒开灰烬。她捧起烧焦的转经筒,筒身刻着三具骷髅共舞——正是疤面喇嘛的法器。
“阿爸的...”她将残筒贴在心口,眼泪砸在焦木上滋起轻烟。那转经筒其实正是她阿爸的大腿骨炼制而成!
妇人颤声道:“她爹是制器匠人...年前被喇嘛抓走...”
残筒突然裂开,滚出半颗带血槽的狼牙。凤九霄赫然一怔——那是狼人的牙齿!
也就是说,这颗牙齿的主人,是比格沃夫的族人!
白莲道:“没想到他们在这就动手了,我还等着他们进入老巢之后找个密室动手呢!”
凤九霄道:“我也很奇怪,整个小昭寺就他们几个人?”
白莲道:“不可能!这里肯定还有其他人!至少要有一个人守护寺院!”
凤九霄道:“我估计其他的僧人可能也出去抓人了!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节日啊?”
白莲一怔,“不错!是有个黑暗节庆——寒月髓华节!”
凤九霄道:“果然不出所料!这节日到底怎么回事?”
“以七岁童男椎骨制号,摇召空行母;以九岁童女腿骨制笛,引渡三恶趣。”
“具体流程呢?”
“第一步当然是猎祭!猎祭的目标通常是选择“双七之童”!”
“什么是双七之童?”
“七岁童男、童女,生于七月!”
“原来如此!然后呢?”
“然后是占卜!那些喇嘛一般剖活羊取肝,观纹路定方位!”
“怎么个观法?”
“肝纹指东,则猎东山牧民!”
“想不到居然用羊肝的纹路指定猎物,真是没想到!”
“然后便是追踪!找到指定牧民之后,万年男子即童父的头骨制成罗盘,其中将其脑髓混在磁石当中,指针便会永远指向有血缘的亲属!根据这一点,就会查到其整个家族的所有年方七岁、七月出生的孩童!”
凤九霄脸色变得阴郁:“如此一来,牧民整个家族的孩童都会被一网打尽!太他妈恶毒了!”
白莲尊者道:“据说髓华法会的步骤分三步,在髓华寺的剥皮亭将活童绑于寒玉柱,以冰刀剥其背皮,要确保神经鲜活,人皮绷在圆架上阴干。第二步在抽髓台,用铁锥凿开孩童的脊椎,用银管吸其骨髓注入颅器,一般混入青稞酒献祭护法神。此时孩童已经丧命,此时便来到第三步,在雕骨坊用孩童腿骨雕刻《时轮金刚咒》,将孩童的指骨打磨串成密咒念珠。最后步是在开光殿,住持持童心头血写梵字,血渗骨器即“生灵归位”。此处虽然是小昭寺,不是髓华寺,但是仪式流程应该一样。”
凤九霄皱眉道:“真他妈的!活剥人皮!那可是个孩子啊!活吸骨髓!死后还剔骨刻字,操!比他妈魔教还黑暗!”
白莲道:“是黑!我们大光明寺虽然亦属魔门一系,但平日所作所为绝对没有这般无下限!”
凤九霄道:“他们选择双七之童的目的就是炼制法器的威力最大是吧?都有哪些法器?”
白莲道:“不错!双七之童的骨质所炼之法器威力最大!至于能炼什么法器,据我了解,大概有这么几种——
空行号,用的是童男的颈椎骨制成,可以召唤食肉空行母;
髓笛,用的是童女胫骨制成,可以操控三尸虫致病;
眼莲灯,用童子的眼球及颅盖骨炼制而成,可以照见前世冤魂;
血念珠,用无数的童子指骨凑成一百零颗,据说持咒可增力十倍;
悲心鼓,用七岁童子后背整皮制成,据说闻鼓声者会自戕!”
凤九霄道:“这悲心鼓和七绝魔琴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莲道:“这密宗喇嘛的邪术还真是匪夷所思、层出不穷,就连我都叹为观止!”
凤九霄道:“一会那些喇嘛回来以后,看到这里已经被毁了,会是什么表情?”
白莲笑道:“想知道,那就找个角落歇一会,等着看他们的表情!”
凤九霄道:“那边有棵菩提树,就坐在那里吧!”
白莲看着那对浑身血渍的母女,“两位如果现在不敢回家,就在这里等一等吧,等我们把这里的喇嘛全部清理了,你们就安全了!”
母女俩同时跪下,双手合十,母亲虔诚地说道:“嘎因其!”女儿则说道:“突及其!”
白莲双手合十道:“不必谢我!你们就坐在这歇着吧!”
母亲立刻感激地道:“嘎因其!嘎因其!”
白莲则不再理会,而是与凤九霄坐到了菩提树下。
凤九霄心道:这个白莲,留下母女二人表面上看是为了她二人着想,其实是想留下两人当诱饵!手段虽然不大光彩,但最终目的却是消灭全寺喇嘛!
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
白莲的终板目标与自己一致,只不过他的出身决定了他为达目的必然是“利益至上”,不择手段!而正义之士才会顾虑重重,绝对不会让无辜之人受一点点伤害,冒一点点风险!
他对母女二人说道:“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要保持镇定,不要害怕,不要泄露我俩的踪迹!”
母亲连连点头,并对女孩一再叮嘱!女孩亦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不大一会工夫,寺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见两个喇嘛各背一个孩童飞奔而至!
两个喇嘛突然看到眼前狼籍的一片,顿时大吃一惊!
他突然刹住身形,轻声道:“洛桑,警戒!”
另外一个喇嘛洛桑立刻跟着停下脚步,眼神变得凌厉,四下扫视,“什么人会这么大胆,竟敢血洗小昭寺!晋美,有什么发现?”
晋美道:“敌人估计走了!”他将背后女孩往地上一扔,那女孩痛得立刻惨叫一声,却不敢哭出来!一路上每哭一声就挨一个耳光,她的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现在她已经被打怕了,再也不敢哭了!
洛桑也放下背后的男孩,突然发现三离得很近的尸体中竟然有两具是坐着的,并且居然是活的,顿时吓了一跳!
“晋美!你看,这有两个活口!”
“呵!还真是活的!”他眯着眼来到母女俩面前,恶狠狠地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要敢骗我,一巴掌扇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