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瑞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吵架。
“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我难道还会害你吗？！”
谁啊，嗓门那么大。
“说话啊！为什么不回答！”
明瑞睁开了眼睛，看到顾鹤归的面前站着一个穿戴很有书生气的男人。
身形瘦长，面容清秀，头戴髻发，穿着素雅，身穿黑灰色长袍，束腰系带，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此时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淡色唇瓣也因为怒气而微微颤抖。
这种人，身上应该都带有温文尔雅的气息，但是此时却如同雪山上没有理智的韵兽一般。
顾鹤归被他按住了肩膀，咳嗽了几声，看起来柔柔弱弱完全不是对手。
明瑞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了，他跳起来，落在了那个男人的额头上。
“嘭！”
是重物摔到地面连带着地面碎裂一起发出的声音。
激起了淡淡的尘土。
顾鹤归用袖子遮挡了一下口鼻，然后看到漂亮的小兽甩了甩身子，从男人的脑袋上跳到他的肩膀上，爪子扒拉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金红色毛发，一副矜持又高傲的模样。
哼！竟然敢欺负人！顾鹤归真是个可怜的凡人啊……身为神兽，保护弱小善良的凡人是应该的。
地上的男人因为疼痛发出了呻吟，他身上的衣衫都变得灰扑扑。
顾鹤归朝肩膀上的明瑞伸手，把他捞进自己的怀里。
小兽团子柔软又暖和，让顾鹤归的心情愉快了不少，他嗓音轻柔，语气却淡淡的:“在你来的时候，我问过你有没有去过皇宫，是在给你机会坦白，但是你还是选择了骗我。”
男人似乎愣住了，他抬起头看着顾鹤归，发现人家根本没有把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撑着身子站起来，急切地反驳:“我本来就没有去过，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骗你。”
明瑞抬起了金红色的瞳眸:“有些凡人就是这样，如果不死到临头的话，是不会说实话的。”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对方，男人破口大骂:“你个畜\/生懂什么！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明瑞眯起眸子，想抬起爪子在眼前这个男人脸上来那么一下，但是发现自己被顾鹤归紧紧地抱着。
嗯？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周围忽然有点冷……错觉吧，一定是他身上的韵兽力太强的缘故。
顾鹤归眸色沉沉，眼底的情绪过于平静。
明瑞的感觉并非是错觉，周围的气息不知不觉间冰冷下来，连空气仿佛都含着一片寒霜。
眼前的男人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是几乎没有血色的苍白，他猛地后退了几步，颤抖的指尖指着顾鹤归:“你，你竟然想杀了我……”
顾鹤归垂下了眸子，长睫毛微微颤抖，模样病态又柔弱，语气里面多了几分疲惫:“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没有任何的犹豫，男人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顾府，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顾鹤归抬起袖子捂住嘴唇猛地咳嗽了几下，他对明瑞淡淡一笑，笑容美丽又破碎:“抱歉，明瑞，害你被骂了。”
明瑞觉得眼前这位好看的青年好可怜好弱小，他摆了摆短短的小爪子:“没事没事！你不用在意这个，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我陪你。”
顾鹤归轻轻地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他忽然开口道:“他就是那个给我下毒的人，如今已经是‘荒芜’人了，曾经……我们还算是很好的朋友的。”
明瑞连忙安慰道:“不要为那种讨厌的人难过，凡人的一生虽然很短，却还是闪闪发光的，我主人很厉害的，他会把你治好，你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事，认识很多很多人。”
凡人的感情都是细碎又珍贵的，明瑞看过各种各样的人，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情感。
顾鹤归曾经真心对待的朋友竟然这样对他，他肯定很难过！
顾鹤归对明瑞的话感到有些意外。
竟然用闪闪发光来形容吗？真是有意思的词语。
这个小家伙比他想象中还要可爱耀眼。
“明瑞，尝尝这个桃花酥吧，是礼物，不是赔礼。”
和刚才的事情无关，只是想让你吃好吃的而已，仅此而已，真的……
顾鹤归把粉嫩精致的桃花酥放在了明瑞的面前，小兽团子坐在桌子上，用两只小爪子拿起一块尝了起来。
“好吃，谢谢！”
顾鹤归轻轻一笑:“不用谢。”
过了好一会儿，顾鹤归抬手揉了揉明瑞金红色的毛发，然后低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触感温暖柔软，令人贪恋。
“抱歉，下次，下次一定是真心的……以后都会是……”
顾鹤归把熟睡的明瑞抱回了自己的房间，放在已经暖好的被窝里面，然后离开了。
——
“你在看哪里。”
黑夜里，血红色刀刃上的微光显得更加的明亮，哪怕沾染上人的血以后，也不曾暗淡一分。
对方脖颈喷出的鲜血溅到了程弈的脸上，他神色淡漠，漆黑的眸子里面隐隐泛起红蓝色的光亮，看向了拿着武器对着他的皇宫侍卫。
程弈用水刃敲了敲肩膀:“分神在这种场合可不太适合……不过，救你们的人似乎还没来呢。”
话音刚落，周围泛起一阵冷意。
刺骨的冷意。
程弈看见眼前原本收到围剿命令的皇宫侍卫们一个个都脸色苍白地倒下去。
应该还活着吧。
裸露的肩膀上感觉到一阵冰凉，程弈绯红的眼尾扫了一眼，小小的，银白色的，一下子就融化了的……
这是……雪？
万里无云的夜晚忽然下起了雪。
身穿着青黑色束腰锦衣的颀长身影穿过了雪花，走近程弈，脸上银色的面具遮挡了面容。
“……楚公子呢？”
程弈偏了一下身子，示意首辅看向太后的寝殿。
楚泽年在里面负责和太后“谈谈”，他就在外面处理前来打扰的人。
首辅沉默了片刻:“你还真是放心啊……”他的目光似乎在程弈的脸上停留了一下，“那个……你要不要先擦擦？”
在首辅到来之前，程弈已经杀了不少人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大部分都是为“荒芜”卖命的人。
只是青年水蓝色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成墨蓝色，还有脸上溅到的鲜血，怎么看都有点……渗人。
程弈并没有收回双刃，他从首辅的身边走过:“不需要，事情还没完呢——”
最后的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夹杂着刀剑碰撞的声音。
首辅看到和程弈对峙的人，一点也不意外:“成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