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祈言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明显没有把疏寒的话听进去。
从前他心思单纯，几乎是疏寒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但如今的白祈言，似乎到了另一个极端。
他不断的对疏寒和自己产生质疑。
他怀疑疏寒对他的感情，觉得疏寒只是拿他当他前世的替身而已。
毕竟站在白祈言的角度上来看，他和那位以凡人之躯肉身成圣的武神是并非是同一个人。
他只知道自己前世经历了什么，而没有切实的记忆。
他更知道自己要死。
白祈言甚至怀疑疏寒此时所说的话都是在骗他。
考虑到疏寒在他身上贴的真话符，白祈言便闷声不吭的站在他身旁。
只可惜，他的这点小心思，就算是他不说，疏寒也能看得出来。
疏寒沉默了片刻。
“六道生灵，芸芸众生，只有我，永远不会辜负你。”
白祈言轻哼一声。
“人心隔肚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疏寒目光中似有无奈，不过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白祈言果然只能待在疏寒身旁。
他曾经试图趁疏寒不注意，偷吃一两个路过的小鬼。
结果次次都被疏寒发现，然后再被一把薅住。
不过白祈言这样做的本意，本来就是为了跟疏寒作对的，因此即使每次都被发现，他也依旧乐此不疲。
此时此刻。
白祈言看着半空中飘过的一个又一个小鬼，悄悄在疏寒身后张大了嘴巴，准备一口吞下去。
这都是些生前作恶多端，死后不得往生的鬼魂。
在冥界的时间久了，便渐渐没了神志，变成无知无觉的灵体，随意飘荡。
白祈言心里想着，反正这些东西又没什么用，不如给他吃了……
眼看着马上就要找到机会一口吞下眼前的小鬼，白祈言眼睛发亮，然而在最后时刻，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任凭他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白祈言火气一下子上来了，猛的回头瞪着疏寒。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种小鬼到处都是，我吃一两个又有什么关系？我饿！我饿啊！！！”
疏寒料到了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只淡淡说道：“不许吃。”
“为什么？！”
此时的白祈言，但凡有一点点不如意，心中就会升起无限的怨恨与戾气。
他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疏寒更是道貌岸然，一直都在骗他。
疏寒眸色深深。
“你，跟我过来。”
“我不……我不！”
白祈言拼命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他全程都被疏寒拖着走。
一直被拖到了冥府后殿。
到了室内，白祈言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疏寒脸色似有不对，生怕他真的生气后把自己给暴打一顿。
思索再三。
白祈言不再吭声，而是默默的坐在角落里，用一种警惕又幽怨的眼神望着疏寒。
好在此时疏寒并未刻意关注他，而是随手取了一个白玉盏，又割破了手腕。
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入白玉盏中。
等到鲜血注满，他才端起白玉盏，走过去递给白祈言。
“那些鬼魂虽然没有灵智，却也是六道生灵，冥府阴卷上都有记载，你把它们的魂魄吃了，我怎么给你平账？”
疏寒现在多少已经摸透白祈言了。
即便疏寒阻止白祈言的行为是怕他平白担上因果，也不再说一些为了他好的话。
“你喝这个吧。”
白祈言看着杯中的血，唇角动了动，莫名升起一股别样的感觉来。
明明他现在的身体不过是一具骨架，早已没了五脏六腑。
此刻却像是突兀的生出了一颗心来，心脏又被大手攥紧。
莫名让他觉得心痛。
只可惜，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终归是食欲占了上风。
白祈言接过盛满了疏寒鲜血的白玉盏，迅速仰头喝完。
他唇上红艳艳的，迅速伸出舌尖来舔了舔，眼巴巴的看着疏寒。
“你……你疼吗？”
他身上的真话符还在，此话自然是真心。
疏寒轻叹一口气，也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在接下来的时日里，疏寒每日都用一盏血来喂养他，白祈言身上的戾气果然消散了不少。
除了偶尔依旧会阴阳怪气之外，竟有些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这日。
白祈言跟在疏寒身旁，百无聊赖的看着他判那些糊涂案。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当然了，即便生活安稳，也不能解决白祈言对自己性命的忧虑。
时间久了，他多少有些坐立难安。
总感觉下一秒就要有天雷劈到自己头顶上。
碍于身上的真话符，白祈言在多数时间都很沉默。
疏寒注意到了他此时的神情，便将手中的笔搁到架上，侧首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白祈言紧抿着唇沉默了良久。
最终还是实话实说。
“我总觉得不安……雷劫是不是很快就要来了？”
“不会的。”疏寒道：“我帮你改了命书。”
“什么？！”
白祈言惊住了。
命书上记载的，是除却某些先天神胎之外，六道生灵的一切生平。
“这玩意还能改的吗？”
他怎么不知道鬼王能有这么大的权限？
若是这命书他说改就能改，疏寒早就成了主宰一切的神了。
白祈言想了想，问道：“那代价呢？”
疏寒：“你不是说过么？凌渊能蒙蔽天道，我自然也能。”
“撒谎！”
白祈言也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只觉得所有想法都纠缠在一起，心乱如麻。
“你在我身上贴真话符，不想让我骗你，可你现在却在骗我。”
疏寒盯着他，挑了挑眉。
“我不说，你能如何？”
白祈言：“……”
疏寒已经摸透了他的套路，完全不给他任何可以撒泼耍赖、道德绑架的机会。
白祈言顿时生起气来，想要张嘴骂人。
可一抬眼，却正好瞧见疏寒面色苍白，似有神魂不稳之相。
这时候，心魔那尖锐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报应！好报应！”
“是他欠你的！”
“他与凌渊本是一体同生，若没有他，你如今还在做你的快活神仙呢，何以至今日？”
“你不过喝他几碗血罢了，可你的真身却只剩一副骨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