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滞时者世界的“永恒”。
这不是静止的安宁,而是一种动态的、混乱的、在生死边缘疯狂摇摆却永远无法真正抵达任一一方的痛苦循环。
丧尸病毒,剥夺了生命的繁衍与进化之权,将它们固化在了“不死”的死亡状态。
整个星球的生态圈被彻底颠覆,只剩下无尽的吞噬与转化。
这是一种另类的“停滞”,一种在疯狂喧嚣掩盖下的、更深层次的死寂。
进化之路的断绝。
“原来如此……”
顾诚心中明悟。
“滞时者追求绝对的静,而这里,沉溺于绝对的动。但两者,都背离了‘过程’的真谛。”
他的目光穿透了无数建筑的阻隔,望向了城市的最中心。
在那里,他感受到了一股庞大、混乱、但却异常凝聚的精神力量。
那并非单个丧尸的意识,而是亿万丧尸的残存意念、病毒的集体本能,以及星球垂死哀嚎交织而成的混沌意识集合体。
它,或许就是这颗丧尸星球的“滞时者”,是维持这痛苦循环的根源。
顾诚加快了脚步,寂灭之刃挥动的频率并未增加,但每一击蕴含的“终结”之意却更加纯粹。
刀身内部那丝新生的、源自对抗绝对静寂的寒意,此刻悄然流转。
这股寒意并非冻结万物,而是将“终结”的概念更加精准地赋予目标,仿佛连“疯狂”和“混乱”这种抽象的概念,也能被其“寂灭”。
他所过之处,丧尸成片成片地化为尘埃,不再是简单的物理毁灭,更像是对其存在形式的根本性否定。
终于,他来到了城市中心的广场。
这里原本可能是一座宏伟的纪念堂或者行政中心,如今却被厚厚的血肉菌毯覆盖,无数粗大的、搏动着的血管状组织从地面隆起。
汇聚向中央一个由无数丧尸躯体强行融合、扭曲而成的巨大肉瘤。
那肉瘤如同一颗丑陋的心脏,在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散发出强烈的精神污染和病毒源质。它就是那股混沌意识的物理锚点。
似乎是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肉瘤剧烈地抽搐起来,广场上所有的丧尸,连同远处城市里的丧尸,都同时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嘶吼。
这吼声汇聚成一股实质般的音波和精神冲击,朝着顾诚碾压而来。
同时,地面裂开,数十只形态各异、但气息无比强大的变异体钻出,它们显然是这个混沌意识的精英护卫。
顾诚面对这最后的疯狂,眼神依旧平静。
他缓缓举起寂灭之刃,刀尖遥指那巨大的肉瘤。
“喧嚣的尽头,依旧是虚无。”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嘶吼与噪音。
“这场错误的狂欢,该落幕了。”
他体内的力量开始奔涌,五钥之力,尤其是那份在死寂中重新点燃的“生命”源核的微弱生机,与寂灭意志相互缠绕、规训,最终凝聚于刃尖。
这一次,他没有施展“终焉开辟之击”,而是将所有的力量,包括那丝新领悟的、针对“绝对静止”后所获得的、足以冻结概念的寒意,尽数灌注到寂灭之刃中。
刀身的光芒内敛,变得幽暗深沉,仿佛吞噬了一切光线。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要凝固,连丧尸们的嘶吼声都变得迟缓、扭曲。
下一刻,顾诚的身影动了。
他化作一道比黑暗更深邃的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那些扑上来的精英变异体,直接穿透了它们,也穿透了那强大的精神音波冲击。
流光径直没入了那颗搏动的巨大肉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以肉瘤为中心,一片极致的灰金色光芒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这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无可违逆的“终结”之力。
光芒所及之处,血肉菌毯瞬间干枯风化,血管组织断裂瓦解,精英变异体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化为尘埃。
而那巨大的肉瘤,则在光芒中剧烈颤抖,表面迅速浮现出无数裂纹,最终轰然崩塌,也化作了漫天飞舞的灰烬。
与此同时,整个星球上,所有正在活动的丧尸,无论身在何处,无论正在做什么,它们的动作都同时僵住。
随后,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它们一个接一个地软倒在地,身躯迅速腐败、分解,回归大地。
那充斥天地的“嗬嗬”嘶吼声,戛然而止。
世界,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
这不是滞时者那种绝对的死寂,而是一种疯狂过后、喧嚣散尽的虚无与安宁。
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开始消散,昏黄的天空似乎也清明了一丝。
顾诚站在广场中央,脚下是厚厚的、正在迅速失去活性的有机质残骸。
寂灭之刃上的寒意缓缓收敛,但他能感觉到,在终结了这颗星球的“疯狂永恒”后,刀身内部的光芒似乎更加凝练了一丝。
他抬头望向天空。
辐射云层依旧存在,但那股萦绕不散的、属于混沌意识的疯狂执念已经消散。
他同样没有“拯救”这个世界,生灵已然灭绝,生态彻底崩溃。
但他斩断了那痛苦的循环,终结了那作为“活尸”存在的错误状态,让这颗星球及其上所有扭曲的存在,得以真正的安息,回归宇宙的循环。
“动态的疯狂,静态的死寂……皆是终末的表象。”
顾诚低声自语,对“寂灭”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他收起长刀,身影再次变得模糊,准备奔赴下一场终末的盛宴。
而在他的身后,在这片重归“正确”寂静的废墟之上,一缕微弱的风,悄然吹起,卷动着地面的尘埃,仿佛是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或许在遥远的未来,在漫长的时光沉淀后,新的生命种子,会在这片彻底净化的废墟中,重新萌发。
但那,已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离开那片重归寂静的丧尸废墟,顾诚并未在时空的夹缝中停留太久。
寂灭之刃在掌心微微震颤,不是预警,更像是一种指向,引导他前往下一个需要践行“终结”之地。
刃身上那丝新生的寒意,如同指南针的指针,对某种极致的“混乱”或“扭曲”产生了微妙的共鸣。